李煜哀戚不能言,厚葬了大周後。
大周後死後,李煜很長時間都活在對大周後的沉痛的記憶裏,看著李煜悲傷憔悴的麵容,小周後都忍不住垂淚,能夠遇上李煜這樣的男人是她們倆姐妹的上輩子修來的福。
後來為補償對大周後的愛,也出自於真心,李煜把三千寵愛集中在小周後一人身上。
與姐姐大周後相比,小周後少了幾分大家閨秀的風範,卻多了幾分小家碧玉的靈秀,她沒有姐姐能歌善舞的才華,卻是一個製造浪漫生活的行家裏手。她是一個小資女人,骨子裏追求生活的品質和格調。她有驚人的想象力,她能夠變著法子使單調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對於厭倦帝王生活的李煜來說,他正需要一個小周後這樣的女人,為他製造刺激、新鮮與激情。
她是個香草美人,喜歡焚香,他就命宮人按照她的想法製造焚香的器具,什麼把子蓮、三雲鳳、折腰獅子、小三神字、金鳳口罌等應有盡有,任她每天垂簾焚香,滿殿氤氳,像仙女一樣在殿內飛來飛去。
她喜歡綠色,他就命宮人為她裁製綠色衣裙。她別出心裁,把一匹青色絹晾在宮苑,夜間故意不收取,待明日絹被露水所沾,顏色更加鮮明,他見了,讚不絕口,於是妃嬪宮人,竟收露水,染碧為衣,號為“天水碧”。
就這樣在小周後的陪伴下,李煜過著幸福愉快的日子。
如果好花常開,如果好景常在,多好,然而,一切都是一廂情願而已,短短的幾年後,他和她卻要遭遇生離死別。
偏安一隅的南唐,沉浸在歌舞升平之中,完全沒有料到,另外一個崛起的帝國正對它虎視眈眈。
宋太祖趙匡胤要討伐他,他天真無邪的向趙匡胤求情:“我沒有罪,為什麼要討伐我?”
趙匡胤笑曰:“你是沒有罪,但天下一統,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他無話可答。宋軍來襲,他急得直跳腳,又天真的讓金陵所有的和尚登上城樓,齊念:“救苦救難南無阿密陀佛。”
念了一千遍“南無阿密陀佛”也無濟於事,金陵被攻陷了,他肉袒降之,隻懇求趙匡胤不要傷害他的百姓。
這個善良的人啊。
昔日的君王,今日的囚犯,滄海變桑田,寫罷投降書後的李煜,懷著悲痛的心情寫下了一闋《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鳳閣龍樓連宵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一旦歸為巨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唱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此後的李煜被趙匡胤軟禁在一個閣樓裏,終日過著以淚洗麵的生活。
院子裏的虞美人已經開了,這冷豔淒美的花啊,讓我想起當年霸王別姬的悲壯。現在,我的大周後沒有了,小周後也被奪了去,我的江山也沒有了,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呢?
這一年七夕,李煜回首如煙往事,含恨飲淚寫下了他的絕命詞——《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他的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回放著曾經江南的一切。
寫下這首絕命詞不久,剛剛坐上皇帝寶座的趙光義給了李煜一杯毒酒。
趙光義派李煜當年的臣子去探知他是否真的歸降,李煜見了他昔日的臣子,依然天真的抱著這位早已投靠新主的臣子痛哭,哭訴當年不應該錯殺兩個主戰派的忠臣。
這位臣子回去稟告趙光義,說李煜並不是真降,說他還想東山再起,有詩為證,於是拿出李煜寫的那闋《虞美人》。
趙光義什麼也沒看見,隻看到了一句“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於是決定對李煜斬草除根。
還能說什麼呢?隻是一句“做個人才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
所有的悲劇隻是因為,他是一個不願意做皇帝的皇帝,隻是因為他不愛江山愛美人。
天真善良的心本該溫潤如玉,怎奈世事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