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深情的凝視著他,早就聽說他是一個美男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如劍一般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臉,駢齒,重瞳,如刀片一般的嘴唇。風神秀逸,溫文爾雅,她也陶醉了。
他又抓住了她的手,用灼熱的目光看著她,說出他心底的諾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那一年,他十八歲,她十九歲,金童玉女。
六年後,他在金陵登基,她順理成章的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
後來我們叫她大周後,這個天生有點淘氣的女子從此成為李煜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很多時候我們並不需要太多,隻要有一個心愛的人就足夠,有了這個人就有了全部。因為有了大周後,李煜單調孤苦的生活開始變得浪漫而豐盈。
他們整天泡在一起,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膩味。她為他撫琴,他為她填詞;她為他輕歌曼舞,他為她淺斟低唱。他們漫步於花叢,舉杯於月下。他們是並蒂蓮,他們是比翼鳥,他們是神仙情侶。
她和他在床幃中嬉鬧,她喝了點酒,微醉,她笑吟吟的,麵若桃花。調皮的她用白玉一般的牙齒嚼著紅絨線,他癡癡的望著她,她冷不丁的把嚼斷的紅絨線輕輕的唾在他英俊的臉上,然後撲嗤一笑,嬌弱的倒在他懷裏。美嬌娘的那份頑皮、那份天真、那份可愛,激發了同樣天真可愛的他無窮的靈感,旋即為她填詞一首《一斛珠》:“晚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幾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羅袖扈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她要回娘家了,他送她送到宮門外,挽著她的手,一邊垂淚,一邊深切的囑咐她早些回來。她已經消失很久了,他還站在那,像一尊雕塑一樣,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才過了三天,他如隔了三秋,他寢食難安,思念如火,天天跑到宮門外,站在一棵古老的樟樹下,望眼欲穿的盼著她的歸影。雨打芭蕉的夜晚,他孤枕難眠,他披衣下床,在搖曳的燭光中為她寫《長相思》就是其中的一首:“雲一渦,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顆。夜長人奈何。”
有一種愛叫天長地久,他曾經在花前月下對她山盟海誓,他對她的愛會天長地久。
可是造化弄人,好端端的她突然一病不起,整日臥床,容顏憔悴。
他心急如焚,整夜整夜的守候在他的床邊,親自為她寬衣,親自為她喂藥。
有時候,她醒著,而他累了,睡著了,就伏在她的床邊,她聽他發出來的呼吸聲,忍不住撫摸他的臉,淚水如泉水一般湧出來。她常常想,這一輩子有李煜這樣的男人愛著她,她還有什麼遺憾的呢?隻是苦了他,她帶病的身不但不能為他分憂解難,還要為他增添無限煩勞。
她心中有愧,於是決定讓自己的親妹妹進宮來照顧自己,善良的她不能耽誤他,他不是她一個人的男人,他屬於天下,他屬於南唐。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決定讓她犯下了一個她不能原諒自己的錯誤,就是她的妹妹,後來的小周後也愛上了李煜。更讓她傷心的是,李煜竟然也愛上了自己的妹妹。
愛竟然如此荒謬。雖然李煜在愛小周後的同時,對大周後的愛依然不減當年,但是愛情是自私的,作為一個女人,她無法容忍任何一個其他的女人來分享一個男人對她的愛。
一個人一輩子到底可以愛多少人?在遇到小周後之前,李煜沒有這樣的疑問,因為那時候他相信他這一輩子隻愛大周後一個人,然而遇到小周後之後,他開始有了這樣的疑問。
他自責的想,我以前對娥皇的愛難道是虛情假意嗎?不是。難道我現在嫌棄她了嗎?不是。那麼,為什麼我在愛著娥皇的同時又愛上她的妹妹?是我變心了嗎?我是薄情郎嗎?我今後如何麵對她?又如何麵對她的妹妹?
多麼可愛的一個男人。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君王,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卻為自己又愛上一個女人而自責。曆史上的君王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像李煜這樣,這不但不能說明他濫情,反而更能說明他專情,專情他所愛的人。後來的一切也都說明,李煜一輩子就隻愛過兩個女人,就是大周後和小周後。
可是大周後不明白這些,重病纏身的她又添新愁,不久就鬱鬱而終。直到她臨死的那一刻,她終於放了手,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告訴他,讓他盡情的去愛她的妹妹,不必自責,一個君王本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