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匣子裏裝著一隻鷓鴣盞。三十多年了,鷓鴣盞星星點點的光芒仍然在漆黑的碗底上閃爍著,就像新的一樣。盈天將盞取出,盞中光影忽現,似乎照到了從前。就在那時,她發現匣子的下麵放著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上麵是陳運德熟悉的字體:
盈天盈地,不論將來你們兩個誰讀到這封信,我都希望你們能以平靜之心讀下去。此匣中所裝之物乃史上名盞建窯鷓鴣盞,釉體細膩光潔,鷓鴣光斑油亮閃爍,為建窯珍品。據盞底“禦供”二字考證,此盞極有可能是宋徽宗當年所用之物,實乃不可多得,稀世之珍。
關於此盞的來由,乃家父平生一大醜事。當年,陳方兩家在武夷山茶行之中雙雄爭霸,為父偶然聽說方家私藏朝廷重犯,又無意中將此事傳與當權者。旋即,事出,方家遭受重創,家破人亡。為父知罪孽深重,以五萬兩銀子買下方家此盞,不求寬恕,隻求亡羊補牢也。
此盞雖在陳家,實係方家之物,若非為父利欲熏心,不會落入我手。望你二人知道原委後,替為父將其送還方家,而為父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難道,這就是茂瑾說的那隻鷓鴣盞嗎?”盈天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盈天當年曾經聽茂瑾對她講過,方家之所以對他如此器重,就是因為一隻鷓鴣盞。
“對,一定就是那隻鷓鴣盞,世上再也找不到這樣完美精致的茶盞了。況且,父親說過盞是從方家買來的,方家又是從龐家買來的,那這盞,就一定是龐家的了。”盈天不覺把盞抱在懷裏。
早上盈天起床的時候,發現那盞還在她懷裏抱著。
她站了起來,門外是下人們匆忙的腳步聲,很多箱子被搬了出去,塵埃在老宅中遊來蕩去。~、
“夫人,該起程了。”小丫鬟走了進來,焦急地看著她。
“哦,好,這就來。”盈天說著,站了起來。
現在,該怎麼處理這盞呢?給方家?還是……盈天在老宅裏來回踱著步子。忽然,她笑了:給方家還是給龐家有什麼分別嗎?現在,方家和龐家就是一家呀。龐茂瑾的夫人不就是方梓然嗎?
這樣想著,她將匣子抱在懷裏,披起一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現在,是該有一個了斷的時候了。
陳盈天走到龐家的時候,那裏的大門敞開著。
盈天徑直走了進去。什麼聲音都沒有,隻有三月的風在高高的馬頭牆上倏地一下飄過。然後,她跨過門檻,腳下的方磚上有濕滑的青苔,她險些跌倒。第一進院落十分寬闊,石槽做成的魚缸裏金魚正在悠悠地遊著。一樹玉蘭掠過魚缸昂揚向上,白玉似的花瓣正在枝杆上不可遏製地怒放。往前看就是正堂,一副對聯懸掛兩側,上麵寫道:“一杯春露暫留客,兩腋清風幾欲仙。”看來,這是龐家待客的地方。可是茂瑾呢?為什麼家裏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盈天暗自疑惑著,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忽然,第二進院落裏傳來一聲慘叫,接著,一個聲音大吼道:“方梓龍,你快放下她,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那是茂瑾的聲音。
盈天嚇了一跳,快走幾步闖了進去。眼前的景象把她驚呆了。
隻見二進院落裏錯錯落落站了十幾個人,站在最中央的是方梓龍,小妞被他夾在腋下,動彈不得,而方梓龍正用一把短劍抵著小妞的脖子,隻要小妞一動,立刻就會血流如注。
茂瑾在一把藤椅上坐著,怒目看著方梓龍。而在他旁邊,方梓然撲倒在地,絕望地看著哥哥手裏驚恐的孩子。院子裏站著龐家上下十幾個丫鬟和仆役,可是沒有人敢上前,大家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瘋狂的方梓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