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方梓龍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他癱坐在地上,目光迷離地看著張治。張治道:“怎麼樣?我的朋友,正宗的爪哇貨。”方梓龍道:“好是好,就是太少了。”忽然,他一縱身,將張治的包從他手裏奪了過來。
張治哈哈笑道:“兄弟,那裏麵沒有了。我今天走得匆忙,就帶了這些。”
“你混賬,你不是說要給我帶一大包的嗎?”方梓龍一把將包摔在張治的臉上,氣惱地說。
張治一把抓住方梓龍的頭發,大聲吼道:“可是,你答應我弄到大紅袍茶苗的,你弄到了嗎?!”那一刻,張治一向溫文爾雅的臉變得十分浄獰和恐怖。
方梓龍膽怯地看著他,道:“你放心,我會搞到的。”
三月的天心永樂禪寺,寧塵禪師正在打坐。忽然,山澗中傳來一兩聲鷓鴣鳥的叫聲。寧塵禪師皺了皺眉頭,雙手在自己膝蓋上輕輕一拍,站了起來。然後,他推開禪室的門,飄然而出。
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石頭輕輕滾動的聲音。禪師定睛看去,隻見一個人影正在長著大紅袍的懸崖上吃力地蠕動著。禪師不說話,輕輕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朝那人的臂膀上擲去。隻聽啊的一聲,那個在懸崖上蠕動的身影不見了。
山澗中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似在歡呼。
天色漸亮,小和尚在寺院中打掃。他看了看寧塵禪師禪房黑洞洞的窗戶,搖頭道:“師父還說讓我們早起,他都這時候了還不起床。”
小和尚說著,一轉身,朝另一個方向掃去。
山霧彌漫,晨霧中,落英繽紛。小和尚從左邊掃到右邊,又從右邊掃到左邊,忽然,他站住了,他看見寧塵禪師在寺後的山岩上站著,一動不動地眺望著遠方。
禪師目光所及之處,是蒼茫的武夷群山。
陽春三月的下梅格外明媚。三月初三這天一大早,人們看見陳家大宅斑駁的大門在晨曦中悄悄地打開了。幾個仆人抬了許多箱子出來,還有幾個丫鬟模樣的人,正把一包一包的東西朝當溪裏停泊的船上放。
“哦,看來陳家大小姐要走了。”對麵的老鐵匠放下手中的活計。
許多村人圍攏來,人們一邊和陳家的仆人打招呼,一邊打聽著去廣州的行程。當他們知道此去廣州要走一個月的時候,都感歎陳盈天作為一個女人的勇氣。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能走那麼遠的路?
對於陳盈天來說,這隻是她生命中的又一次旅行而已。自從去了泉州,自從協助丈夫趙修打理趙家的茶葉生意之後,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奔波,因為,整個大清朝所有的茶商都是如此,她也必須如此。漫長的旅途充滿了絕望,然而,漫長的旅途也讓人堅強。
老宅的廂房裏,陳盈天正在有條不紊地收拾東西。
那裏有她做姑娘時穿的繡鞋,有她給舜瑾納過的鞋底,還有在草堂先生那裏讀書時臨摹的舊畫。忽然,她的手觸摸到一隻精美的匣子。
盈天認得這隻匣子,聽父親說,裏麵裝著一隻茶盞。小的時候,盈天一次不小心從父親床下的箱子裏翻出這隻匣子,父親看見之後臉色大變,盈天隻好乖巧地將匣子放下。後來,她長大了,不再和盈地玩過家家的遊戲,就再也沒見過它。現在,它怎麼在這裏?
盈天用布拂去匣子上的灰塵。這是一隻黃花梨木的匣子,三十多年了,依然木色油亮,在窗口的陽光下泛出尊貴的光芒。盈天撫摩了一下匣子上漂亮的花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匣子打開。
“哦,怎麼是它?”盈天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