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3 / 3)

“道長,道長,你來。”

“老……老鄔,叫我何事?”道士將頭抬起來,一臉惶恐。

“聽人說,陳家奶奶給你捐了這麼大一個金瓜,可是真的?”鄔伯伯將手在胸前比畫著。

“沒……沒有的事。不過是幾斤米罷了。”老道士連忙擺手。

“嗬,莫藏了,前幾日,你徒兒在墟上買油買布,我都看見了。”鄔伯伯嘿嘿一笑,又問:“唉,聽人說,泉州來陳家迎親了,是麼?”

“這倒是真的,前日來的,就住在當溪旁的客棧裏。陳家奶奶有辦法,給女兒攀了門好親,真真羨煞人。”

“嗬,好個老道,隻道你成仙了,原來也這般俗氣。陳家哪裏是嫁女兒,簡直是把女兒給賣了。前日,我家媳婦去陳府,說那盈天小姐兩眼哭得跟桃似的,哪裏有一點歡喜的意思。”

鄔伯伯瞥一眼老道士翻開的《易經》,又問:“道士,你讀些什麼?嘴裏呱呱唧唧的,好生煩人。”

道士忙將書合上,丟在一邊,道:“讀書一日,澤被三生。老鄔,你……你吃茶麼?”

“不吃。”郞伯伯說著,走了。

後山上霧氣茫茫,秋草上滾著水珠,幾片浮雲從山尖上飄了過來,好生詭異地探著頭,好像要將山坳裏的下梅看個清楚。“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嗬嗬,還是龐瘋子會說啊。”鄔伯伯踩著濕滑的田埂,一路自言自語。

“伯伯。”忽然,草叢裏傳來一個聲音。

鄔伯伯撥開身邊的雜草,看見陳家的小姐陳盈天正神色慌張地伏在草叢裏。

“盈天,你這是做什麼?”

“伯伯小聲點兒。”盈天說著,看了看四周,見沒有動靜,才鑽了出來。

“我是偷著跑出來的,想去城裏看看茂瑾。”

“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如咱們現在就走。”

兩人說著,一前一後朝渡口走去。然而,就在他們走到村後那棵大樟樹下的時候,忽然從田埂下躍出幾個人來,他們三兩下就扭住了盈天。鄔伯伯正在詫異,隻見江夫人從樹後走了出來,一邊拍著身上的土,一邊道:

“盈天,你這是做什麼去,也不跟娘說一聲?”

“娘……”盈天顫,說著,眼淚滾了下來,“娘,你就放我走吧。我想去看看他。”

“看看誰?龐茂瑾嗎?就那個囚犯?就那個大膽包天的私茶販子?他配嗎?”

“他是被人冤枉的……”

“陳盈天,你給我聽著,明天是你結親的日子,你要是再這樣拋頭露麵給我罷人,別怪我不客氣!”

“娘,你好歹讓我去見他一麵,求你了。”盈天啞著嗓子說著,猛地朝一個小廝的胳膊上咬了一門。小廝手一鬆,陳盈天使出渾身的力氣,從眾人的包圍之下跑了出來。樟樹下有一口老井,盈天跑到井邊,對眾人喊道:“你們誰再過來,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鄔伯伯火了,對著江夫人一陣大罵。江夫人將手朝伯伯擺了一擺,道:“我們家的事兒,容不得外人插話!”說著,朝盈天走了過去。

“陳盈天,你就是現在死了我也不怕。不過,我跟你說,你要是從這兒跳下去,我就有本事讓龐茂瑾也從這兒跳下去。”

“你?!你不敢!”盈天有些發慌,身子抖了兩下。

“我怎麼不敢?你忘了星村的老仝了?隻要我想做的事兒,誰都攔不住。”

陳盈天呆住了,她想起了老仝。她記得那一夜老仝在陳家後院淒慘的叫聲,記得第二天早起的時候,看到那衣衫襤褸的人正被家裏幾個夥計扭著站在院子裏。老仝是父親以前的好朋友,陳盈天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跑到到陳家來偷秘方,更想不到他會失手殺了陳家的小夥計。

“娘,老仝殺了人,可是茂瑾沒有殺人,而且他販賣私茶也跟你無關。”

“你怎麼知道老仝真的殺了人?”江夫人走過去,在盈天耳邊低聲說。

“隻要我想讓他殺人,他就得殺人;我想讓他活,他就能活。總之,他龐茂瑾跑不出我的手心。盈天,你就死了這份心吧。”江夫人將臉貼在盈天臉上冷冷地說,“盈天,你要是回心轉意,我現在就到官裏去。娘我有錢,我有的是錢,我替你花銀子,把他從牢裏救出來,好不好?”

“娘,好!”盈天一把抓住江夫人的手,眼睛裏四溢著希望。

“可是,你得答應我,現在就回去。下個月就嫁到泉州去。”

“娘一”盈天哭著喊了一聲,然後怔怔地站在那裏。江夫人一甩袖子,道:“走了。”說著,真的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娘,娘,我跟你回去。”盈天從井邊抽回腳,哭著說。

江夫人命人將兩隻箱子、一個包袱及一些被褥拿到盈天屋裏叫盈天過目,說這是她的嫁妝。紫秀探著身子向盈天屋裏望,看到江夫人在,討好似的笑了一笑:“夫人。”說著,走過來,膽怯地摸了摸櫃子上的一床被子。被子是粉色綢緞的麵料,看上去甚是華麗,可是很薄,夾衣似的,摸在手裏滑涼滑涼。

“紫秀,這可是年前從一個山西客那裏買的棉花,說是維族人在天山腳下種的,絨長,薄是薄了些,但到底是新棉花,暖和著呢。”

紫秀臉上做出羨慕的神色來:“小姐真有福氣!”說著,擠到盈天旁邊來,要幫她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