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茂瑾,你小子真有兩下子。陳運德的女兒你也敢結交?”
茂瑾笑了笑:“她……不過是路過此地問我些事情罷了。”
“哈哈,茂瑾,你就不要臉紅了,年輕人的事,可瞞不住我啊。”方茗梅說到這裏,忽然臉色一沉,道:“我今天過來,是來處理櫃上前兩天丟了五十兩銀子的事。你們說說看,有眉目了沒有?”
茂瑾道:“據我所知,先生店裏的夥計個個都很實誠,不會做這樣的事。”
“哦,果真嗎?那我可要跟你們說件事嘍。前幾日我去瓷器店采辦茶具,你猜我看見誰了?我見咱們店裏的小驢兒了。他在那裏買了幾隻精美的茶盞,都是一兩銀子一個的。你想,他一個小夥計哪裏來的銀子?”
“哦,是啊,他前幾日還說家裏窮,連蓋房子的錢都沒有,這幾日怎麼就有銀子了?”老彭道。
方茗梅看了看茂瑾,想讓茂瑾拿個主意。
茂瑾想了想,話剛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心裏有別的顧忌。
“先生,咱們還是找到證據再這樣猜度吧。小驢兒是從洋莊那邊來的小夥計,今年才十八歲,我總覺得小驢兒不是那種不知道好歹偷偷摸摸的人。對於一個小夥計來說,如果有人發現他的手不幹淨不規矩的話,壞名聲一傳出去,他在崇安的茶行裏就沒了立足之地。所以,眼前的這件事情一定要查個清楚,要掌握了確實的證據,要不然小驢兒的一輩子就完了。”茂瑾遲疑片刻道。
方茗梅想了想,歎了口氣道:“也好,先不說出去,等找到那小子的把柄再說。也好讓人知道我們方家心胸寬大,不冤枉好人。好,就這麼定了。”
從樓上下來之後,茂瑾自去櫃上忙碌,老彭卻和幾個夥計耳語起來。
過了一會兒,老彭道:“茂瑾,還不看著小驢兒一點兒,他要去後麵取貨了。”茂瑾想了想,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他先從櫃上支了二兩散碎銀子,然後悄悄地繞到後堂,趁小驢兒不注意的時候,將銀子放在他經過的地方。
茂瑾隔著簾子看去,隻見小驢兒正端著一隻竹篩走著,一邊走一邊哼著歌。忽然,他將竹篩子一丟,人蹲了下去。一定是看見銀子了。茂瑾想,驢兒,驢兒,你可千萬不能拿呀。你要是拿的話,你可就走絕路了。
等小驢兒站起身的時候,地上的銀子不見了。茂瑾一掀簾子,追了出去,隻見小驢兒邊唱邊走,若無其事地進了後院。
茂瑾想:難道銀子真的是你偷的嗎?小驢兒啊,人窮誌不短,你可千萬不能把自己害了啊。
正想著,茂瑾一抬頭,看見小驢兒又從後麵走了出來,手裏端著滿滿一篩子的毛茶。看見茂瑾站在那裏,小驢兒笑著道:“龐大哥,正要找你呢,你說誰把這些銀子丟下的說著,將手裏的茶篩往地下一丟,從懷裏掏出銀子來。
茂瑾看見他滿頭大汗,於是對他粲然一笑道:“嗬嗬,誰這麼不小心啊。”
茂瑾認定,賬上的銀子不是小驢兒偷的。
然而,他沒有想到,等他離開後院走到櫃台的時候,那裏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隻見老彭正在跟幾個老夥計竊竊私語,還有幾個小夥計原來跟小驢兒一起幹活的,這會兒看見他卻像看見瘟疫一樣躲開了。小驢兒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茂瑾看到這裏,心裏大呼“不好”。他趕緊走上去,對小驢兒道:“小驢兒,你過來。”
老彭對茂瑾遞了個眼色,意思是叫茂瑾不要跟小驢兒攪在一起。可是茂瑾好像沒有看到一樣。
“小驢兒,你忙了一下午了,還不趕緊洗把臉?”茂瑾笑著對他說。
“哦,我,我……”小驢兒看著茂瑾,不知所措。
茂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來,來,坐下,咱喝點茶吧,你來給我泡茶,如何?”
小驢兒很高興,道:“好啊,能給龐大哥泡茶,榮幸。”
這天下午,茂瑾一改往日的忙碌,竟然坐下來和小驢兒喝了一下午的茶。店裏所有的夥計都在看著他們,老彭幾次想把茂瑾從小驢兒身邊拉開,可是茂瑾隻是笑笑,還是和小驢兒有說有笑地坐著。茂瑾和小驢兒雲山霧繞地聊了起來,先是聊小驢兒死去的爹娘,接著聊小時候玩過的遊戲,聊了九曲溪裏的青蛙怪石,聊起了大王峰下的狐仙美女。到最後,店裏的小夥計都被他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吸引過來,紛紛坐下和他們聊了起來。
在這樣的說笑中,店裏的人似乎都忘了小驢兒是嫌疑對象。茂瑾心裏這才稍感安晚上,等眾人都睡下之後,茂瑾把小驢兒叫到自己身邊,嚴厲地問:“小驢兒,人家都說你偷了東家的錢,我相信你沒有偷,可是,你敢在我麵前發誓嗎?”
小驢兒眼圈一紅,道:“我敢。”
“那你前幾天怎麼到瓷器店裏買了那麼多茶盞?居然還是一兩銀子一個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東家看見我買茶盞,就起了疑心是嗎?我跟你說吧,這茶盞是我替石堂哥買的。前些日子周大夫給他女兒看病,孩子病好了,周大夫厚道,少收了他幾兩銀子的藥錢。石堂哥過意不去,就想給他買些好東西送過去,也算是表表心意。我知道周大夫喜歡喝茶,就拿了石堂哥給的銀子替他買了幾個茶盞。恰好那天東家也去瓷器店裏買瓷器,就看見了。”
“哦,原來如此。看來你真是被冤枉的。石堂還沒有回來,等他探家回來,我叫他到老爺那裏替你做證去。”
小驢兒自是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