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嬤嬤聲調依舊,可臉上的神情卻變了,笑容漸收,眼神由溫和而轉凜利,緊盯著柳玉娘,仿佛要看出什麼陰暗鬼祟來,柳玉娘一顆心‘撲通通’跳到了喉嚨口,送五爺出來時,她正膩在五爺懷裏想多溫存一會兒,這刀因為這個才從肩胛穿進胸口,若是直說……王妃和五爺正新婚燕爾,就不是新婚,哪個女人不嫉妒?若是惹了王妃不快,她隨便找個借口,甚至都不用找借口,就是表示下不快,她進府的事就不用想了,自己是賤籍之人,那可是皇子府!
柳玉娘心裏瞬間已經掂量了七八十幾個過往,看著熊嬤嬤陪笑解釋道:“我送王爺出來,正要回去,誰知道一眼掃見角落裏象有個鬼影似的,還有股子陰風,我嚇壞了,撲過來想把王爺推出去,嬤嬤也知道,王爺是什麼身份地步兒,要是在玩月樓有個什麼不妥,那可是要命的事。”
“這麼說,柳娘子是先覺出不對了,這才撲過去救我們王爺的?”熊嬤嬤的神情眨眼又變了回去,好象比剛才還要溫和可親些,柳玉娘心裏微鬆,忙點頭道:“我還當是有鬼,沒想到是刺客,真是嚇死人了。”
“柳娘子覺出不對先想著救王爺,王爺這回真是多虧了柳娘子,要不然,縱然性命無憂,指定也要受傷,說不定傷的還不輕,我先謝過柳娘子一回,回去稟了我們王妃,王妃還不知道多感激呢,柳娘子好好養傷,我回去稟了我們王妃,再來看望柳娘子。”熊嬤嬤打心眼往外笑著謝了柳娘子,告辭而出。
屋子後麵的暗室裏,大皇子、五皇子和大皇子府的幕僚薑先生一前一後出來,悄無聲息離了小院,進了五皇子專用的那處臨湖院子。
“她真覺出不對了?”大皇子看著五皇子疑惑道,五皇子擰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道:“我看到刺客、就是刺客發動前一刻,她正背對著刺客,她什麼時候看到的?這不可能?她沒說實話。”大皇子的眉頭也擰了起來,呆呆的看著窗外湖水,不知道在想什麼,薑先生離兩人稍遠,若有所思的看著大皇子,好一會兒,大皇子才轉頭看著五皇子道:“我的意思,這個柳玉娘不能進你府上,把她交給我吧。”
“交給你?你?”五皇子的問話卡著喉嚨口吞了下去:“嗯,好,最好不過,我不過常過去聽她唱曲兒,她小曲兒是唱的不錯,可也不能為了這個就收進府裏,這事就算是她救了我,我也沒打算把她收進府裏,最多多給些銀子,還能怎樣?”
大皇子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這事就算掀過去了,往後不必再提,對了,你府上的長史挑好了沒有?”
“還沒呢,本來看好了兩個,一個一心一意要謀外任,就剩一個了,大哥什麼時候有空幫我看看,我從來沒挑過人,怕挑錯了,沒本事倒不怕,就怕再惹出什麼事。”五皇子隨口答道,大皇子幹脆應道:“好,明天上午我有點空,你帶他過來尋我。”五皇子答應了,送大皇子出側門上了車,看著車子轉了彎,才搖著折扇轉回來,轉了幾個圈,卻沒回湖邊小院,從前門出去,往頡玉坊旁邊的茶樓過去,他讓孫六打聽管通的底細,約了在那間茶樓見麵。
薑先生和大皇子對麵坐在車裏,大皇子掀起車簾子,往外看了看,轉頭看著薑先生吩咐道:“跟海先生說一聲,柳玉娘的傷極重,這樣的重傷極易反複,向來是九死一生,”停了一會兒,大皇子麵容凝重的加了一句:“讓海先生細細安排,不能有一絲反常,她也許真是那人的人,就當她是那人的人吧,絕不能讓那邊覺出任何不對。”
“是,王爺放心。”聽大皇子如此說,薑先生的神情比他更凝重。
大皇子仰了仰頭,額角輕輕抵著車廂板,閉著眼睛,疲憊中帶著幾絲悲憫,好半晌,悠悠的長歎了口氣,低低道:“阿娘要是活著就好了。”
半個月後,柳玉娘因傷勢反複,高熱一直不退,在新年到來前,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清風樓後麵的院子裏。
晉安郡王府議事廳外廊下,古德慶不前不後的站在一眾管事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站在眾管事前排,等著進屋稟帳的廚房采買戴貴有些心神不寧,不時的瞟一眼院子一角垂手站著的十來個掌櫃打扮的人,那十來個掌櫃中有兩個是他的熟人,一家經他的手往府裏送米糧,一家送油,裏頭叫他們來做什麼?叫他們來這事,他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