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在控製器上調整了幾下,一道防禦光罩從他的腳底升起,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裏麵。
與他見麵以來,我頭一次感到心跳有些不穩起來,冷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幾年前沒能去見你們母親最後一麵,有點遺憾。”但他卻像是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自顧自地說道,“艾威朗應該也長大了不少,之前有在新聞裏看見過他現在的樣子。”
“……把防禦罩打開。”
“我該做的、想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現在也沒什麼留戀。”他慢慢地說著,蒼老的麵容看起來冷漠卻又安詳,“之前休士那個蠢家夥去取資料的時候被你們抓住了,其實也是我有意縱容的,那個地方的幾台終端機裏記錄著有關病毒的所有資料,也能解釋為什麼有一批感染者能夠擁有自己的意識。”
我深深地呼吸一次,卻發現自己像是如鯁在喉一般,根本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從這裏離開吧,萊歐蒂爾,回到其他人的身邊,好好地活下去,然後幸福地過完你的一生。”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幹澀,摻雜了一些異樣而又溫和的情緒,“你說得對,血緣之間的聯係令人驚歎,我做不到提前剝奪你的生命,我殺不了你。我原本打算繼續我的研究,而且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想法和情緒,但現在看見你想要讓病毒消失,我居然也有那麼一點想要成全你的願望。”
在防禦罩裏的爆炸和整個建築物的崩塌開始之前,我聽見了他最後的一句話。而映入我眼中的,是一片模糊而又無比強烈的輝煌火光。
“……我大概是愛著你們的,兒子。”
終章
我不太願意回憶,甚至不太能回想得起來當時離開那個建築物之後,我是以什麼樣的狀態回到嘉利米維爾他們身邊的。
我隻記得當我和傑拉德沉默著穿過半個森林, 最終在之前那個地下室塌陷區域的四周看見其他小隊的時候, 我的精神一片恍惚,甚至沒有辦法分辨他們究竟隸屬於哪支大隊。我眼前的景物逐漸變得模糊扭曲, 之後迎接我的則就是腦海裏瞬間變得沉重的黑暗。
在這片黑暗裏,我夢見了許多東西。
比如當年我們都還小的時候, 嘉利米維爾帶著艾威朗一起穿過了費利舍先生家的圍欄, 闖到莊園外寬闊的草地上商量該如何光靠兩條腿就抵達城鎮。最後他們在平原上迷了路, 費利舍先生叫了好幾個鄰居一起才把他們找了回來——他們擅自跑出去的時候,我大概正坐在房裏看書或者陪費利舍先生說話,在看見他們灰頭土臉地回來時, 還笑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
在另外一個夢裏,我見到了當時自己和嘉利米維爾都還在軍校裏接受訓練的樣子。這麼多年過去,我們的容貌沒有太大改變,依舊還顯得相當年輕, 但是沉澱在靈魂深處的經曆與見識卻日漸增長。我們所擁有的知識和力量越來越多,但同樣也丟失了當時隻想著要立定目標的本心。
最後,我夢見了尤弗諾和母親在窗前交談的樣子。我的記憶並不清晰, 但或許是受到了尤弗諾最後那幾段話的影響,我感覺他們在對話的時候的確像是一對夫妻,而我和艾威朗也的確擁有一個還算得上是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