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終於有了冰涼的東西,我趕緊衝到洗手間,我不想讓人看到,不想……我不想這麼狼狽,這麼丟人,這麼痛苦,難以掩飾,我不想……
家政人員整整拎出去了五大包東西,家裏,一下子空了。
我的家,此刻難道也要如我的心情一般嗎,殘破、空蕩且淩亂。打開了所有的窗戶,我站在陽台上,望著不遠處的團結湖,望著不遠處的國貿,望著這浮躁而虛華的城市,我的心,哪裏去了?我怎麼這麼不小心,把自己弄丟了。
門什麼時候開的,我一點察覺都沒有,直到董小利衝過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已經失神很久了。
“老婆,老婆!”董小利一把把我拉進懷裏,抱著離開陽台,“老婆,老婆……”
我抬起頭,望著他,他的眼神,充滿血絲充滿痛苦,充滿恐懼充滿擔憂……
“老婆!老婆……”他緊緊摟著我,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開始抽筋,又麻又疼。
董小利扶著我,坐到沙發上,他低頭彎腰,半跪著,給我從膝蓋處開始上下揉捏,慢慢地,才恢複過來,再一次感覺到這條腿是自己的了。
我小腿時不時地抽筋,隻要我一皺眉頭或者“哎喲”一下,他就立刻特別緊張地望著我,不說一句話,就那樣默默地望著我,然後,輕輕地一點點地幫我揉捏。
我看到了,他眼神裏,那說不出的一閃而過的銳利的痛苦,我的心,輕輕地撥動了一下,然後,我感覺到酸。
就這樣,兩個人在寂靜的夜裏,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窗戶那裏,傳來了陣陣涼風,屋裏沒開燈,可是,夜晚的城市裏那璀璨的燈火,將屋裏的一切映照得斑駁且光怪陸離。
人是不是在遇到大事的時候,都會產生錯覺,都會希望通過錯覺讓自己精神勝利一把。不管別人,至少我是。
董小利輕輕地給我捏著腿,捏著腳,夜光中的他,遙遠安靜,卻又有幾分親切。那一刻,我就開始產生錯覺,也許剛才隻是做夢,也許那些都不是真的,也許真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餓了。”
“老婆,你吃什麼?我去做!”我聽到了他沙啞嗓音中難掩的欣喜。
“酸辣粉。”
“啊?那,那我們出去吃,行嗎?”若是以前,他會說:“老婆,走,出去吃酸辣粉啦。”現在,多了一句怯生生的“行嗎”。
我的心,怎麼樣才能忍住這撕心裂肺的疼?我想知道,吃什麼藥可以管用。
“好。”我站起身,他趕緊跑到屋裏幫我拿了一件外套。我們像以前一樣,他攬著我的腰,慢慢地朝小區外的飯店走去。
“小敏,你回來啦!”李嬸熱情地打著招呼,“喲,這肚子還真是顯懷,我看看,有點尖,應該是個男孩。你們這是去遛彎?”
“嗯,去吃個飯。”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董小利低著頭,拉著我的手往前走。
“小利,你老家來的表妹那天說,她出去逛街,順道給我們家浩浩捎帶腳買一套玩具模型,買了沒有啊?我還想著給你送錢去呢!哎呀,你說說,現在這孩子們,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浩浩看到人家有,立馬折騰著想買,給我鬧騰了這幾天哪……唉,現在這孩子真是沒處說去。慣得不像樣子啊!隻要一想起這事來,撒潑打滾立馬就要,生孩子容易養孩子難啊!對了,你表妹什麼時候買了,你告訴我一聲啊!謝謝啊!”
“好,好,好。”董小利拉著我,幾乎落荒而逃。
簡單吃完飯,我又提出去趟超市,家裏現在跟遭遇過打劫一樣了,我需要給自己換一個環境。
董小利主動跑到收銀台,把整整九大包的東西刷了卡,然後,笨拙地拎著,跟在我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