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是!”王雲森懂事地說道,“我們家已經夠倒黴的了,再去惹些事出來,麻煩更大了!”

“就是!雲森,下次如果他再來找我,你便跟他說我不在家得了!”王雲華關照道。

“嗯,我知道了!”王雲森朝王雲華看看,認真地答道。

喬楊輝慢慢地朝山嶺走。走一段路便停下來。朝後麵看,王雲華是否已經跟了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已是到了嶺坡腳了,回頭看看,仍是沒有看見王雲華的身影。他在嶺腳邊徘徊了一會,又猶豫地走上坡去。一會兒,便來到了上次與王雲華一起來坐過的石頭邊。他默默地坐在石頭上,朝嶺下望去。

秋天的梅花潭邊一片蒼綠,有許多地方已經泛起了黃色。這已是無邊落木瀟瀟下的季節了。梅花潭的水麵仍是清亮如鏡。王宅屋後的修竹卻仍是翠綠。秋天的氣候,天高雲淡,涼爽宜人。遠遠的長河兩側,蘆花搖曳。

喬楊輝回憶著三人去北京時的一路歡笑,天安門廣場的雄偉,城樓的莊嚴,那萬眾歡騰、金光璀璨的一幕。喬楊輝的臉泛起了一絲笑意。他又回憶起了火車上,女生們的一聲聲尖叫,他的胸腹間便又有了被兩團東西抵緊的感覺。他想起了在北京街心公園的那個早晨,天上紅彤彤的彩雲;她的墳起的胸脯,她的驚鴻一瞥,她的低聲淺笑;在陝北黃土高原上,三個人灰頭土臉樣子;回到梅花洲之後的歡欣;她的嬌羞,抱緊她時的戰栗……所有的這一切,一一在喬楊輝眼前掠過。

喬楊輝站了起來,探身朝嶺坡下望。目光又沿著來路,慢慢地追蹤到了王宅的屋後,仍然是空無一人。

“唉!”喬楊輝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道,“小白兔呢!”才慢慢地下了嶺去。

這一天,劉長貴與倪金根一早便進了馮宅。

馮子材和馮伯軒將他們迎進房間,劉媽已將茶泡來。建琴見父親來,便依偎在父親身邊。

馮子材說道:“那天正和伯軒說起呢,今天你們便來了!”

“這段時間情況怎樣?”劉長貴關切地問道。

“來批鬥伯軒的風頭,倒像是已過了。”馮子材說道,“鎮上所有單位的領導,都被當成走資派打倒了。前些天,又是批鬥又是遊街的,倒是沒來找伯軒。他們的興趣像是轉移到那邊去了!”

“喔,那就好!”劉長貴朝馮伯軒點點頭,笑著說道,“我們一直擔心呢。前段時間,據說連石佛寺和梅花庵也砸了?”

“寺庵現在已是封閉了,”馮伯軒說道,“僧尼也都雲散了!‘四舊’倒是看來破得差不多了!”

劉長貴與倪金根對視了一下。劉長貴說道:

“我們想接伯軒哥去鄉下住幾天,不知合不合適?”

“哦?”馮子材詢問地看著劉長貴。

劉長貴朝馮子材和馮伯軒看了看,遲疑了一下便又說道:“農忙了,大隊裏其他的工作也多。總將人守在這邊也不是個辦法!我跟金根商量,想接伯軒哥過去,住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這裏不留人,我們還是有些擔心呢。”劉媽說道,她又飛快地看了馮子材一眼,“前兩次他們來,還真是長林他們給擋住了。沒有長林拿著槍往院牆上那麼一站,還真的嚇不走他們呢!”

劉長貴朝母親看看,一時倒不知怎麼說了。倪金根扭頭看了劉長貴一眼,思忖著說道:

“這樣好了,外麵的橫幅什麼的,仍讓它掛著。這裏,還是我們的司令部。人也不全部撤走,留兩人守著,槍也留兩支在這兒。平時,讓他們也常常在大門口現現身,讓外人感覺不到大部分人已撤走了。聽長林說,上兩次那些造反派上門來,也就兩個人在牆上端著槍露露臉,便將他們嚇走了。這麼多人留在這兒,我們擔心給你們帶來的麻煩太多了!”

劉媽擔憂地看看馮子材。馮子材卻笑道:

“難為你們想得周到!伯軒去鄉下住幾天也好,散散心,總是關在房子裏也不是個辦法!留下兩個人便可以了。我們騰出一個房間,讓他們住進房間裏來。天涼了,睡在大廳地上要生病的。就是其他人走時,最好是在半夜,人不知鬼不覺地悄悄走。平時,我們盡量隻讓留下的倆人在門口現身。家裏其餘的人盡量不要露臉。應該也沒有什麼大礙了!”

劉長貴思忖著點點頭說道:“對,在半夜悄悄走!平時又有背槍的人在門口現現身,誰知道你裏麵藏著多少人呢!再說,萬一有什麼事,這裏鳴槍報一下警,我們便馬上趕來了,誤不了事的!”說完,朝倪金根看看。

倪金根點點頭:“我這就去將長林叫來,聽聽他的看法!”

一會兒,金長林進來。劉長貴便跟他講了剛才商量的意見。金長林也笑道:

“留兩個人便可以了。人多了,總歸麻煩也多!我留兩個穩重些的,也留兩支配上子彈的槍便是!”

馮伯軒朝父親看看,問道:“騰出哪個房間來呢?今天趁著人多,我們便整理一下吧!”

馮子材說道:“就將我的房間騰給他們吧!將箱籠暫時放在劉媽那兒。去搬一張床來便是!”

劉媽的臉微微一紅。劉長貴朝母親看看,說道:

“今天,建琴隨我回去吧!她媽媽老是念叨著,讓她回去住一段時間。”

劉媽點點頭笑道:“建琴也想她媽媽和外公了呢!是吧,建琴?”

“嗯!”建琴扯著父親的衣角,點點頭。

“那就這樣說定了!”劉長貴說道,“我們先回去,將伯軒哥住的地方準備好!長林,你落實好這裏留守的人和槍,也幫助將房間整理好!夜深了,帶其他人和伯軒哥來,我在家等著!伯軒哥,你就住我那兒。我將堂屋隔出半間讓我嶽父住,你便住在我嶽父住的那間。隻是要跟建國住一間。”

“不要讓你嶽父搬來搬去了,我就住在堂屋的那個半間便可以了。”馮伯軒笑道。

“長貴,你那兒還有沒有床啊?要麼再搬一張去?”馮子材問道。“過段時間再搬吧!現在搬,興師動眾,太顯眼!”劉長貴說道,“孩子還小,擠一擠不要緊。再說天也冷了,擠在一起暖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