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長林估計馮鳴遠他們已是跑遠,便揮手讓其他的民兵退出。兩個守衛的人早已被嚇得昏了過去,一下癱軟在地,尿也流了出來。走廊上立即有一股尿騷味彌漫開。好在民兵們都蒙著臉,也已迅速退出,才沒有聞到這令人作嘔的氣味。

金長林讓民兵們先行離開。片刻後,才一隻手舉起手中的霰彈槍,朝樓上亮著燈、傳出吆五喝六聲的窗戶扣動扳機。“轟”的一聲爆響,夜色中一團火光朝上飛去,將窗上的玻璃悉數轟得粉碎!金長林轉身飛快出了院門,一手各拎著一支槍,朝同伴們追去!

窗外“轟”的一聲巨響,接著是窗玻璃稀裏嘩啦散了一地,將李顯奎他們驚得一呆。但,他們的反應確實也快,慌忙將手中的酒杯和筷子一丟,便抱著頭趴在樓板上,半晌才慢慢地抬起頭來。

李顯奎到底是司令,膽子總歸比別人要大了許多。他第一個爬起來,但仍是不敢去窗前張望,隻推推趴在身側的手下,讓他們快快起來。

一聲轟響,也總算將樓下走廊裏昏過去的人震醒。倆人坐起身子,揉揉眼睛,一時竟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扭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樓梯邊豎著的黑白兩頂高帽,這是剛才遊街回來後,戰士們從牛家父子頭上取下,順手放在那兒的。守衛的人便一致認為,剛才的一聲巨響,一定是閻羅王殿前拘人的黑白無常到了!他們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坐在那兒哆哆嗦嗦地站不起來。後來,抖索地扶著牆壁,才算好歹站了起來。但,總覺得雙腿間涼涼的、黏黏的。腳仍在顫抖。

他們到底沒有忘記自己的職守。見守衛的房間已是門戶洞開,便扶著牆壁抖索地走過去,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番。見一團繩索雜亂地躺在地上,那個女孩已是不翼而飛,倆人不禁麵麵相覷。

一直到這時他們才明白,原來剛才的一聲轟響,是閻王殿前的黑白無常離去了。是啊,按常規來看,黑白無常拘人總是悄無聲息地來,神不知鬼不覺地走。莫非此番去時,竟有意弄得如此地轟轟烈烈?於是,倆人同時大喊:

“哎喲,我的媽呀!”

同時轉身朝樓上奔去。一陣雜亂的樓梯聲響過後,他們一齊撲到了李顯奎的跟前。

李顯奎剛剛從地上爬起,正貓著腰在推趴在樓板上抱著頭的其他人。見下麵守衛的人神色張皇地一齊向他撲來,也是兀然心驚,臉早已又嚇成土色,隻是瞪著驚慌的雙眼,“你……你……”地說不出話來。

“不、不得了了!”撲到李顯奎跟前的其中一人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姑娘被黑白無常拘……拘走了!”

“是、是……拘……拘走了!”另一個趕忙也結結巴巴地附和道。

“拘走了?”李顯奎一臉茫然地瞪著向他報告的那兩個人,眨著眼睛問道,“什麼拘走了?”

其他趴在地上的人,也都一骨碌地坐了起來。見李顯奎仍是蹲著,撲進來的兩個人也一齊蹲下。前麵說話的人滿臉驚慌地說道:

“我們剛才在樓下,正守著呢,黑白無常便沒有一點聲響地飄到我們身後,扼住了我們的脖子,一把奪去了我們的酒瓶。將我們掐暈後,進門將小姑娘身上的繩子解了,然後一邊一個挾持著小姑娘飛去了。離開地麵騰空時,還發出了‘轟’的一聲巨響,便一下子消失了!”話總算是說順口了。

另一個又趕緊補充道:“黑白無常起飛時,還朝我們挾挾眼睛,也不知是什麼意思。‘轟’地一聲響過後,周圍一片煙霧。三個人便在煙霧中消失了!”

李顯奎一時目瞪口呆。坐在地上的其他人也是麵麵相覷。半晌後,坐在緊挨門口地上的一人使勁吸了一下鼻子,吃驚地問道:

“什麼東西,這麼騷臭?”

坐在他身邊的人也使勁吸了一下鼻孔說道:“我剛才便已經聞到了,大概是黑白無常留下的氣味吧!”

守衛在下麵的那兩個人登時麵紅耳赤,十分局促。李顯奎朝他們看看,見他們蹲的地方淋漓的都是水跡,心裏便已明白,卻不點穿:

“命你二人立即趕去王宅,將萬小春火速喚來,就說夜裏有緊急任務。其他人趕緊將這裏收拾一下,散了!”

眾人都是知趣,趕緊手腳麻利地整理一番,將一些菜蔬端去李顯奎的臥室,將剩下的酒也端了去,然後陸續離去。李顯奎躺在臥室裏的床上,仍然想不明白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下子窗玻璃便“嘩啦啦”地碎了,碎片還四處亂飛,確是嚇人呢!還真的是黑白無常現身了嗎?可惜了,到手的美味又飛走了!

柏老爺子隨著牛銀根進了牛宅。

在路上,柏老爺子再三問是何症狀,牛銀根卻是一問三不知,隻是囁嚅地說道: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我隻是看見了我爹和我哥在街上被遊鬥,才匆匆地趕回來。家裏已是被撬得一塌糊塗。剛和我嫂子她們收拾好,人便被抬進來了。我哥喝下一杯茶後,一口氣總算是續上來了。我爹給灌下茶後,喉嚨內隻是‘咯咯’地響,卻還是不見醒轉。”

柏老爺子趨近牛家福塌前,見牛家福麵白唇紫、四肢不溫,喉嚨內“咯咯”有聲,顯然是痰壅塞。仔細把脈,見脈象輕而浮;想觀舌苔,卻見牙關緊閉,便問牛銀根:

“你剛才已灌過茶了?”

“是的,”牛銀根答道,“我見他牙齒緊咬,便用竹筷輕輕撬開,茶水是順著筷子徐徐灌下去的。”

“唔,”柏老爺子沉思道,“恐怕已是……這樣吧,”柏老爺子搖搖頭,但突然改變了話頭,“我開兩個方子。如果一個方子今晚你用了後見效的話,第二個方子你明天一早便去藥房續來,如法炮製,給你父親喂服。你父親隻要能熬得過今夜,便無大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