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寫血書?”雲霞吃驚地看著小兒子,急急地問道。

“哎呀,現在的這些孩子,”馮民軒有些無奈地說道,“都像是小公雞一般,每天興奮的臉色通紅呢。動不動就寫血書、發毒誓、表忠心!聽說接下來又要寫什麼大字報了!”

“鳴遠、鳴舉,你們可不要去寫!”馮伯軒驚慌地說道,“這些都是大人們的事,你們不要去瞎摻和!”說罷,看了父親一眼。馮子材朝二兒子讚同地微微點了點頭。

“怎麼僅僅是大人們的呢,”馮鳴舉不服氣地嘀咕道,“再說,我們也長大了嘛!”

“能去北京倒是一件好事!”馮子材沉思著將話題扯開,“說明上級還是很看重我們馮家的。”

“這跟看不看重是兩碼事。”馮民軒不以為然地說道,“牛家和王家不是也有孩子去的嘛!”

“我總擔心不是好事呢!”雲霞擔憂地看了長子一眼說道,“再說這千裏迢迢的,路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我總覺得,鳴遠、鳴舉還是不要太積極才好!”馮伯軒說道,“省得到時又冒出一個出人意料的事來,弄得人措手不及.”一副餘驚末消的樣子.

“北京我肯定要去的,”馮鳴遠堅定地說道,“我也想去見見世麵,經經風雨!”

“經受一些風雨倒也不全是壞事!”馮子材告誡道,“關鍵是每時每刻都要把握好自己!這樣才能少走一些彎路!”

“不知這次去北京見皇上,鳴騰他們去不去?”劉媽說道,“要是也去的話就好了,一路上也有個照應。”

“估計也應該是去的!”馮民軒笑道,“鳴遠、王雲林、牛世英這三個人的名單,我估計還是他們定的呢!上次的中學生聯合代表團,其中不是也有王雲木嘛。不然怎麼會將王雲林、牛世英同時列入名單呢!”

“現在還真是孩子們的天下了,”馮子材感慨地朝劉媽看看,說道,“才十多歲,便能作這麼大的主了,這個時代真是變得快!”

“鳴遠,出遠門你自己能不能照顧好自己?”雲霞仍是不放心地問兒子。

“我能!”鳴遠將胸脯一挺,堅定地說,“我已經是大人了!我們老師說,當年紅軍在兩萬五千裏長征時,像我們這個年齡都已經當上團長了!”

“是兒童團吧!”馮民軒見侄兒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便打趣道,他又轉向嫂子,“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各省都是組團去的,有專人負責,北京也會有紅衛兵在那邊接應的。聽說,現在這個紅袖章時髦的很,坐車、吃飯都不用花錢的!”叔叔的話,讓馮鳴舉心中一動。

“哦,還有這樣的好事?”劉媽笑道,“鳴舉,明天,奶奶給你也縫一個便是!”

“奶奶!”鳴舉哭笑不得地朝哥哥看了一眼,說道,“要發下來的才作數呢!自己縫的不作數的!”

雲霞思忖道:“路上有人照應,倒是好些。但是,坐車、吃飯該我們自己出的錢,還是我們自己掏,不要去占人家的便宜!”

“這倒是的,”馮子材朝兒媳讚同地點點頭,也認真地說道,“該我們自己出的,還是我們自己出,花費了也安心。”

“這次鳴遠他們去北京,就好比是公家人出差嘛,你們不要瞎擔心!”馮民軒笑道,“不過,這一路上還是要照顧好自己!”馮鳴遠朝叔叔認真地點點頭。

晚飯後,馮鳴遠特意躲開一直纏著他的弟弟馮鳴舉,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地溜出家門。

溜出了家門的馮鳴遠,像小鹿一般跑得飛快,隻一閃便隱沒在夜色中。他飛快地奔過棧橋,來到了牛家的大門前。他要在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的同班同學牛世英。

是牛世英的弟弟牛世斌來開的院門。正在上小學的牛世斌,身子已象竹竿似的,拔得很是細長。馮鳴遠見是牛世斌,便輕聲說道:

“你去偷偷地告訴你姐姐,讓她趕緊出來一下。我在前麵棧橋上等她,有好消息告訴她。”

“什麼好消息,你得先告訴我!”已是細高個的牛世斌說話的嗓音卻是一點兒也沒有變,仍是細聲細氣的。他說道。

“你進去悄悄地跟你姐說,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待會兒我便讓你姐告訴你!”

“不行!你得先告訴我!不然我不幫你去叫!”牛世斌竟開始耍起無賴來。

馮鳴遠已識破了牛世斌的詭計,便作勢道:“那算了,你不叫就不叫吧!我也回去了。到時,你姐罵你,你可不要怪我!”說完便轉身。

牛世斌急忙說道:“行,行,我馬上幫你去叫我姐,你可記得要告訴我姐,讓她把好消息告訴我!”

馮鳴遠轉身過來,朝牛世斌伸出小手指,倆人的小手指勾了勾,算是達成了交易。牛世斌便轉身進入大廳。馮鳴遠才剛剛走到棧橋中央,牛世英便已急急地趕來。

天上的月亮隻是一個半圓,中間的月光有些模糊,象是被塗了些淺淺的灰色。但彎彎的這一側確是明晃晃的,使得邊上的星星顯得稀疏。梅花潭邊的柳樹和桃林仍是模糊的一片。梅花潭上也是朦朧,看不見波光,也沒有了漣漪。隻是靜靜的,隻有微風偶然飄過,帶來一絲水的氣息。

馮鳴遠見牛世英走近,隻是看著她,卻不說話。朦朧中,雖看不清他的臉色,但牛世英卻仍是有些忸怩。走近馮鳴遠,距離尚有三步,便停住了腳步,也在朦朧中看著他。

半晌,馮鳴遠才輕聲說道:“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呢!”牛世英仍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下去。馮鳴遠見牛世英沒吱聲,便繼續說道,“你將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檢閱了。”

“真的?”牛世英似有不信地說,“你是在哄我吧!怎麼會輪得到我!”

“我哄你幹什麼?”馮鳴遠的口氣有些著急,“我一得到消息便急急地過來跟你說,是想讓你早些高興呢!怎麼反倒不相信我!”

見馮鳴遠很是認真,不像是哄她的樣子,牛世英半信半疑地問道:“你聽誰說的呢?我們學校還有誰也去?”

“我叔叔剛才告訴我的。”馮鳴遠有些激動起來,急切地說道,“是校長親口告訴他的呢!還會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