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下班,王家祥找了個借口與牛銀根走了一路。路上,王家祥終於將心中的疑問端出。牛銀根見四下無人,從懷中掏出玉蟬,指點著給王家祥看:
“玉是老羊脂白玉,但你仔細看,玉潤而凝,內中似有瓊露流動。雕刻的線條圓滿流暢,明顯是唐初的雕工。你的失誤,在片麵地認定古代之玉一定線條樸拙,此乃大謬。唐初的玉雕特色恰恰是線條圓滿而流暢。此玉正是唐初之物。”
王家祥似有些不服氣。牛銀根也不再與他辯說,隻是朝他笑笑,而後又悄悄問道:
“你知道,我是以什麼價鈿買進此玉的嗎?”王家祥搖搖頭。
“我隻以你報出價鈿的八折買入。”牛銀根的臉上,滿是得意,笑著說道。
‘“什麼!”王家祥吃驚地問道,“你既然認定我的鑒定是有誤,說明此玉蟬的實際價值遠高於我出的價鈿。但是你居然還壓了兩成價?”
牛銀根笑著說道:“我觀察此人,其內心極想將玉蟬出手。但我如果當即同意按你出的價鈿買進,他會產生懷疑,認為你的鑒定有誤,把估價說低了。所以,我必須讓他真正相信你的鑒定沒錯,價鈿甚至說高了。這樣,終於逼他自己降價兩成,然後再與他成交。”說完,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王家祥心裏滿不是滋味。自己的失誤反倒讓牛銀根賺了個大便宜。但臉上卻一點看不出來,笑道:“如此說來,還是我幫了你的大忙的,你總得請我吃頓飯吧?讓我也趁機解解饞。”
“那是當然!”牛銀根爽快地說,隨即又像是仔細地盤算了一番,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這樣吧,明天一早,我請你去豐收糕團店吃兩客小籠包。兩客!”他又強調了一下。
王家祥的心裏更是鬱悶。晚上上床後,萬小春見他悶悶不樂,便問他:
“今天怎麼啦,晚飯時就拉長個臉,像是人家欠你錢不還似的。”
王家祥卻自顧想著心事,也不搭話。萬小春也就轉身哄女兒睡覺。一會兒,女兒已睡著。萬小春感覺丈夫仍在翻身歎氣,便又問他究竟出了什麼事,心事這麼重。於是王家祥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給妻子聽,最後說道:
“你說氣人不氣人,他居然說請客吃兩客小籠包!而且還重重地說‘兩客’!倒好像我是個叫花子似的。”
“不就是一個白玉蟬麼?”萬小春卻很不以為然,“能值多少錢呢?犯得著這樣長籲短歎的嗎?”
“啊呀,你不知道啊!”王家祥急急地強調,“那可是唐代初期的古物,值不少錢呢!”
“你剛才不是說,你認為是民國初年的麼?玉是老玉,刻工卻是近期的?”萬小春乜了一眼丈夫,奇怪地問道。
“那是我的判斷,但牛銀根卻一口斷定是唐代的麼。”王家祥說道。
“為什麼牛銀根說的一定是對的,你自己的看法一定是錯的呢?”萬小春有些責怪,覺得丈夫怎麼一點主觀意見都難以堅持,老是跟著別人的意思跑。
“晚飯時,我一直在琢磨,覺得牛銀根的看法,還是有道理的。我記得,我母親在世時,身上有一隻羊脂白玉蝴蝶,也是古物,與這隻玉蟬大小差不多。哦,應該還大一些,玉質像是一對似的。我曾聽說是古代的。可惜母親死後,這隻白玉蝶也從此不見了。”王家祥顯然底氣不足。
“怪不得做飯時老是走神。沒看到你哥老是在朝你瞪眼睛呀?”萬小春有些氣惱,覺得丈夫真是不爭氣,一點事情都做不好。
“我還不想做飯呢,現在倒好,下班回家還得做飯燒菜。”王家祥有些賭氣。
“你們兩兄弟不做誰做呀?我跟大嫂帶著孩子呢,我們不也都上著班嗎?你怎麼不去叫你父親做呢?全家就他一個人整天沒事。”萬小春也是滿腹牢騷。
“父親他又從來沒做過,他哪裏會做。”王家祥嘟噥道。
“那你朝我埋怨什麼!”萬小春惱怒道,“我不是也整天上班麼。老像個猴似的站著,無聊透了。還把女兒托給她外公外婆領著。我們萬家已經很不錯了。”
王家祥一聽不對,說著說著怎麼扯到這上麵去了,忙掉轉話題:“不是在說玉蟬的事麼。這事我總覺得給牛銀根利用了。”
“活該!”妻子仍是餘怒未消,“誰讓你自己學藝不精呢。還要愣充大頭,總認為自己什麼都懂似的。”
“牛銀根也太過分了,利用完了,自己得了好處了,卻用兩客小籠包來打發我。”王家祥想起兩客小籠包,心中便又恨恨地。
“你們家自己賤,老是跟著牛家的屁股後麵轉。”萬小春想起了父親那天說過的話,“最後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不過,牛家的人確實是精明。”王家祥口氣倒是顯得有些由衷。
“精明個屁!與馮家、喬家相比,差去十萬八千裏呢。”萬小春不客氣地說道。
王家祥覺得妻子出去工作之後,脾氣變了不少,原來的低眉順眼已然不見了,還學會了動不動就斥責他。而且,還時不時冒出句粗話來,心裏也便覺得有些不舒服,不再吭聲。妻子卻仍續著自己的話頭:“看看人家,工作安排得一個比一個好。牛家和王家呢?卻個個都成了夥計。”
這句話一下子像點中了王家祥的軟肋。他自嘲地對妻子說:“好了好了,不說了。是我們王家的人無能,行了吧。”
說著,便把手伸向妻子的胸脯。萬小春一時沒在意,等丈夫的手解開她的衣扣,將她的乳頭生生地扯了一下,有些弄疼了她。她便不耐煩地說道:
“行了行了,女兒剛睡著呢。明知道自己無能,還瞎搗弄什麼。弄得人家剛來勁,自己又自顧著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