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2 / 3)

花晏覺得自己想得極開,她想笑一笑以表示對傅時牧嘲弄的不屑,可她卻下意識的去扶身旁那棵同樣孤獨的樹。

那邊被丟進河的傅時牧已經無法笑出聲了,竹籠的一頭緊緊拴著橫在河上的橫木,他被湍急的水流推搡著起起伏伏。他覺得或許自己的生命會被這刺骨冰冷的水流一點點的剝蝕掉,最後就剩下一具軀殼。然後這具可悲的軀殼要麼被流水衝向一個未可知的地方,要麼被撈起丟到一處無人煙的亂葬崗。

這就是他選擇當一個普通小販的結局嗎?他不知道,因為他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恍惚中,驀地雷聲大作,眨眼間大雨傾盆,樹下女子單薄的背影好像快要融進層層雨幕之中。

“雷雨?”花晏挑眉,伸出手,看著豆大的雨點砸向自己的手。

“下雨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眼前一暗,花晏抬頭,一把油紙傘遮住了漫天濃雲,再一回首,身後晃蕩著紀懷宿淡泊的微笑。

“早些回去吧。”紀懷宿抬頭,漫不經心的看了眼豬籠裏的傅時牧。

“嗯。”花晏隨意應了一句,又去看竹籠裏那個生死未卜的青年,心想著是不是差不多也該撈出來了。雖是有心教訓一下他,也不至於搞出人命。

如此想著,花晏便朝河裏那人走去。紀懷宿眉頭微蹙,不得不跟了上去。

花晏走到河邊,低頭俯視著傅時牧的臉。

那張臉已被水衝刷的煞白,雖是兩眼緊閉雙♪唇緊抿,神情卻無一絲驚懼,甚至可以說是異常鎮定。

花晏突然發現這場遊戲好像輸的是自己,她就是真的把這個人淹死了,她好像也不會有任何勝利的筷感。

傅時牧似是感覺到了花晏複雜的目光,驀地睜開了眼。

刹那間一道閃電將天空撕裂,雲層被割的七零八落。

乍起的白光照亮了傅時牧的臉,於是花晏看到了他的笑。

是的,傅時牧在笑,在衝她笑。

那笑容似是曆經了幾世輪回,被剝蝕的不成形,在花晏的眼中既熟悉又陌生。

“喂,我說咳咳我說女魔頭,”籠中那人被水嗆的咳了咳,卻頭一次想努力掙紮著浮出水麵,“聽我一句吧,咳咳,若是真有人肯將他的真心交付於你,你還是好好對待吧。”

花晏容顏一動。

“畢竟像你這種無情的女魔頭,太難懂得情為何物了,怕是會白白苦了別人的心。”說罷,傅時牧看著花晏僵住的表情,忽覺心中一陣輕鬆,最後衝花晏咧了咧嘴,鬆開了一直緊握竹籠的手。

傅時牧的臉沒入水麵的時候,時間仿佛停止了。

一時間,天地間轟隆的驚雷,嚎叫的狂風都好像齊齊消失,獨留一片無法掙脫的靜謐,如網般將花晏牢牢捆綁。

“轟隆!”霎時間頭頂轟鳴如峰巒崩摧,大雨濃稠似山洪傾覆。

花晏被雷聲驚的一顫,回過神來再看向傅時牧時,卻發現他竟已背朝著天,硬是把他那灼人的笑容埋到了水下。

花晏愣住了。耳旁依舊是如狂魔般咆哮的沉雷聲,可她仿佛聽到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無論多大的雷鳴聲都無法掩蓋。

驀地,她猛然跳起衝了過去,撲進河裏,抽出赤焰劍狠狠砍向根根竹條。

河岸上一襲紫袍的年輕人卻一直未動,連撐著傘的胳膊都未收回,仿佛花晏還站在他身前,安靜的立在他的傘下。

眼前是一片黯淡的黑灰,唯有花晏頭上那朵鮮豔的紅色在他眼前跳蕩著。

紀懷宿淡淡的看著生死未卜的傅時牧,又抬頭看了看遠處犬牙似的山尖,忽而想起昨夜刮起的大風。彼時他靠著木門,仰麵說風逐雲走,或許明兒是個晴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