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華貴秀美、雕梁畫柱的蓬萊裏,廊腰縵回,簷牙高築,景致精美絕倫。眼下卻隻餘一派蕭條,幽暗之處裂石斷壁參差,妖鬼橫行;明亮之處亦是滿目瘡痍,更有光點漂浮,不是焦冥又是何物。
行到那些幽暗之處,入眼的便是盛開在眾多墳頭的異色彼岸之花,美得淒厲,卻令人心中悲慨難耐。風晴雪本心良善,眼前又是這般景致,眉頭便越皺越深,眼中的憐憫慢慢擴散。
立在座座碑前,歐陽少恭自顧地回憶著過去,於天災中沉滅的蓬萊,遺留卻因渡魂錯亂的記憶,累世的親朋,伴侶。若說活得久了便能看破紅塵,摒除七情六欲,倒也是件好事,隻是他還做不到。
會對風晴雪說這些,是因為她的性子和一個人很像,憐憫之心給與所有的生靈,隻是,那個人早已不再。
渡魂一夕容顏換變,被目作妖物,他仍會心痛;在腦中搜索著千年綿延的記憶,情至深處,他仍會歎息;行於天地之間,為人處世之中,他仍在感受喜怒哀樂。
諸多舉動,禍及他方無辜,隻為一念之執,可是不仁不德?然為心中隻要念有的人,立上一碑,可是無情?他亦是給不出答案。
過去早已變得支離破碎,本就迷霧重重的前方眼下看來根本不可跨越,沒有過去,更找不到未來,這樣活著,究竟為何,他有些記不清活著的意義,是仇恨,是貪婪,是瘋狂,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他跨越了千年,他隻知道自己累了。
有時,確是想要隻待在一個靜謐,而有風拂過的地方,為一個人彈琴,陪一個人喝酒。浮想琴音可歎,饒是醉語多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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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青龍鎮陰雨綿綿,潮濕了的不僅是時空,更沉重了人心。百裏屠蘇封印解開,五人會合之後,便啟程去往蓬萊,每一個人都心事重重,此間,竟是無人言語。
是,尹千觴要同他們一道阻止歐陽少恭,但他仍有另一種想法,如若換做歐陽少恭擁有命魂,而百裏屠蘇承載太子長琴千年的記憶,會怎樣,百裏屠蘇還能像現在一樣?會否早已瘋魔?
他當真想要問上一問,隻是現下,他不能,抑或說是無用,當真諷刺得很。
抵達所謂的仙山蓬萊,入眼的便是亂天飛石,空浮於層層迷障之中,看不到前路。眾人還在惱火不知去路,便有人現身而來,身著青玉壇衣物,是鬆音,那架勢倒是像來迎接眾人一般,隻是那句“長老還特別交代,須向尹公子問候一聲”讓尹千觴不知作何反應。
待鬆音消去行蹤,旁處卻又來一人,竟是那日雷雲之海中出現過的幻象,蓬萊國公主巽芳,氣度端莊,容貌傾城,溫婉含蓄,確是人不會錯,並非那日幻象中的毫無生氣,隻是她的一顰一動,眉眼神色,尹千觴此刻看來卻覺十分熟悉,除卻雷雲之海,莫不是自己還曾見過她?
行於蓬萊廢墟的長道之中,傾倒的房屋,崩裂的巨石,似是還能從這些天災的遺跡之中找回些許過去風光如畫的影子。耀眼的陽光下,更加刺眼的是飛舞的流螢,是焦冥。漫天之中,空無他物,卻仿佛有著無聲的歎息。
在蓬萊國的區塊間穿梭,一行人走入陰暗處,那兒焦冥有著形體,卻沒了安詳的站立,更像是食人的妖鬼,懷著怕人的戾氣,許是蓬萊天災之時,他們死不瞑目;許是化作焦冥,他們亦心有不甘。
越往深處走,墳碑越多,層層疊疊,一排排立著,充斥著的是靜穆的肅殺之意,唯獨有一座碑看似與別不同,墳前,有一缽炫目的花,清寧地盛開著,與這死氣遍布的蓬萊,可說天壤之別。
巽芳緩緩走了過去,看著那座不一樣的墓碑,看著自己最喜歡的花兒,靜靜地陳述。與歐陽少恭相識相知的記憶,似是就在昨日,縱使時光飛逝,百年流轉,在她的心中也不曾淡去,那些,對於她來說,始終是最美好的回憶。
他人口中怒罵的,喪心病狂,血如寒冰之人,當真是那個會救人,會報答,會默默守護,會有情義的白衣青年麼,或者,根本是另一個人。巽芳的沉念透著淒哀,而她腦中盛滿的卻是那個最初,山洞中,石壁上刻下的字字句句。
那些仿佛被淩遲過的回憶,那些累世的孤寂,光是想象便會心如刀割,而那畫麵,直到現下一樣會令她窒息。望著遠處那熟悉的水中圓台,似是還能看見那時撫琴的他與帶著笑意旋舞著的自己。
還在繼續向前行進,就聽一聲巨響,馳驟的電光火石猛烈撞擊著,蒼穹撕裂一般扭曲,不必想也知道定是被拉入蓬萊的雷雲之海廢墟,如此的倒行逆施又引得聲討陣陣。
隻是不待他們往前,便又有身著青玉壇門服的弟子出現,這次又換做了元勿,“此處離蓬萊宮殿已然不遠,丹芷長老命我相候多時,給諸位送上一份略有意趣的薄禮,望能笑納。”
“什麼意思?”方蘭生似是還未聽出這話中深意。
元勿冷笑了聲,神色陡然變化,一揚手高聲道,“暗雲奔霄!”
“……”尹千觴心下一緊,這名字他聽過,聽……曾聽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