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像滾水裏的青蛙跳出浴缸,光著腳,霹靂巴拉地奔進溫室,揪起小不拉幾的木子往外拖。瘦貓拖著小耗子,瘦貓拖著死耗子,吱愣愣,拖著耗子往外爬。我的腳上沾滿了破碎的大麻樹葉,跟在他們後麵,客廳裏的蝗蟲門還睡著,吃了偉哥的男人們機巴憑空豎立,翹的老高。莊生把木子往地上一丟,擰開音箱,把他們從地上,沙發上,桌腳邊上震起來。
“老兄,你拿了我的衣服。”那個機巴翹得最高的男人睡眼惺忪地對我說。我剝下襯衫扔到他頭上,赤條條地在原地跳了兩下,指著大門說:“出去,統統給我滾出去!”
莊生從木子懷裏抽出大剪子,指著他們說:“出去!統統給我滾出去!”
我們踢翻地上的酒瓶子,淺黃的液體帶著白色泡沫嘩嘩流了一地。結石男光著屁股從浴室裏爬出來,一邊爬一邊剃胡子。我啟開一瓶花生醬,捅了一勺給自己吃,然後把勺柄戳進一隻藍色氣球裏,氣球往半空裏扭了兩下,泄了氣落下來,貼在啤酒泡沫上。
出去!統統滾出去!
寓所裏最後隻剩下我和莊生,那群人走後,徐睫的媽就來了。徐睫的媽是個黃臉皮的女人,聲色尖銳,身體精壯。腳上蹬著雙能夠踢死人的皮靴,窄小的皮衣幾乎將她五花大綁起來。她一進門也不說什麼,拽著徐睫就往外拖,徐睫瘦的像個木偶娃娃,連掙紮的餘地也沒有,被她塞進了車廂裏。我們聽見徐睫拚命地敲了兩下車窗,很快沒了動靜。車開走了,我們不知道它開去了那裏,但肯定不是去舞蹈學校的。
徐睫走了,我們的日子還得過下去。沒有大麻的日子。沒了大麻,毒媽也就沒那麼客氣。現在我們管她叫大母蟲。大母蟲把我們腰包裏所有的錢都要走了。我們試著到附近店鋪找份零工,可那些店平常開門都沒個準兒,得看老板肚子裏填了多少酒精。我在對街那家古著店裏才呆了一個禮拜,就被老板趕了出來。有個女孩像要退貨,她說她穿上那件毛衣,就整夜地做噩夢。老板閃給我一個“看你了”的眼神,就逃之夭夭。我隻好推心置腹地說;“其實這些衣服不一定全是死人的,你說對不對?式樣老的,可能是什麼老太婆老太公蹬了腳以後留下來的,你看你這件毛衣,一看就是七八十年代的東西,那就說不準了。要真的怕,就千萬別穿這裏的鞋。”女孩前腳一走,老板就把我辭退了。
你說我傻,我也不敢說自己聰明。
我又閑在家裏無所事事,成天跟老年人似的在屋子裏蹣跚。兩周後,我跟著莊生開始做坑蒙拐騙的勾當。我們像遊擊隊員一樣頻繁出入地下俱樂部,那裏攢動著跳蚤一樣的人,他們的腦袋絕對還沒有吉娃娃轉得快。趁他們喝得酩酊大醉,我們順走他們的手機、錢包和香煙。 後來莊生在街頭組織出了一群騙子,分散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行騙。他們在街邊擺了張桌子在上麵押寶下棋,很快就會有人湊上來,圍著桌子看棋。他們押誰,我們就讓誰輸。我們在雜貨店裏行騙。年邁孤獨的老婦人們轉著她們的智能輪椅,徘回在貨櫃間,吃力地尋找商品。我們把要買的東西往她們的籃子裏塞(最好加上兩瓶潤滑劑),等結完賬,她們會把鼻尖貼在購物清單上,青著眼睛問:“我怎麼會買這些東西?”那時候我就出場了。我氣喘籲籲地跑進門,說自己落了東西,說完提了袋子就走人。那些小雜貨店的收銀員根本不會注意。
我們扮成服務員在餐廳裏行騙,別的活我們都不幹,我們隻會結賬。隻要有人用餐巾抹著嘴巴左顧右盼,我們就以最快的速度對上他們的目光,款款走去,抽出餐桌底下的賬單跟他們結賬。他們把錢給我們,我們把錢塞進自己的腰包。現金永遠是最好的東西,最讓人痛恨的就是存儲卡。這樣連續收了兩三桌的錢以後,我們鑽進洗手間脫下製服,像偷情的浪子一樣從後窗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