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2 / 3)

蘇曉雨當然沒有意見,隻是為了怕引起別的同事的誤解,她和艾爾約好,晚上7點正在酒店附近的中天賓館前廳碰頭。

蘇曉雨到那兒時,艾爾已西裝革履,笑容可掬地候在門口了。蘇曉雨正想開口,艾爾先問她在哪兒吃飯比較好?

蘇曉雨覺得時間已經不早了,便隨口說:

就在這兒吧,三星級也不錯了。

可是,艾爾卻搖頭說:

我們能否換個地方?

蘇曉雨自然同意。於是兩人沿著大路向前尋找合意的飯店。一路上,蘇曉雨都在留意哪家飯店比較上檔次些。卻不料艾爾忽然停下來,一本正經地對蘇曉雨說:我的看法是我們沒有必要在很貴的地方吃飯,你同意嗎?

那好吧,蘇曉雨暗暗覺得有些奇怪,但也覺得可以理解艾爾的坦率。便開始專心留意幹淨而實惠的飯店了。可是這一片是鬧市區,要找一家便宜的餐廳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蘇曉雨隻好將艾爾帶進一條小巷,一家一家地看來看去,總算看中一家個體戶開的飯店,看看還幹淨,菜價也都不離譜,這才坐定下來了,而此時7點半都過了。

飯店女服務員大概難得看見老外上門,高興得又遞茶,又送毛巾,格外殷勤了一番,並把菜單遞到艾爾手上。

艾爾那時還看不懂中文,順手就將菜單交給了蘇曉雨,蘇曉雨有了先前的經驗,開始謹慎起來,又把菜單遞還艾爾,並要將菜名翻譯給他聽。艾爾卻聲明,這是禮節,應該由客人點菜。

蘇曉雨打開菜單一看,心裏更犯難了,除了一些風味小吃,大多數還是比較貴的,點什麼好呢?

這時,艾爾平靜地開口了:

來兩到三份便宜些的菜就夠了。

蘇曉雨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艾爾一眼,真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艾爾搞錯了,這種口吻可不象是請客者說的呀?

可是她沒有聽錯,艾爾又強調了一句:

我對飲食從來不怎麼在意,也不是個特別能吃東西的人,而且我不吃肉食。我相信你也不會有很大的胃口。所以我們還是來一份葷菜,再來一兩個蔬菜吧,這樣就差不多了。

好的,好的,是實際些好。蘇曉雨連忙點了個青椒炒雞丁,一個糖拌西紅柿和一個紅燒土豆。

艾爾聽了菜式非常滿意,可是蘇曉雨仍然有些擔心,不禁又問他:

要不在再來份魚吧?

不不,艾爾立刻皺起了眉頭:

你還不了解我,除了奶製品,我不能吃任何葷腥類,否則會吐的。

那麼,來些什麼主食呢?

艾爾仔細問了有什麼主食後,要了兩份米飯。

蘇曉雨又問他要不要來點啤酒,他說他隻喝一點礦泉水,於是,蘇曉雨又要了一瓶礦泉水和一聽可樂。

失望而驚異的服務員很快將他們的東西送了上來。然後躲在一邊大驚小怪地觀望他們。

艾爾若無其事,很滿意地誇獎著這兒的菜做得不錯。蘇曉雨則幾乎一點也不碰那兩份蔬菜,唯恐艾爾那麼大的個子會不夠吃。幸好菜的份量還挺足。

兩人邊聊邊吃,三個盤子很快朝了天。蘇曉雨試探著問艾爾夠不夠,要不要再添個什麼菜?

夠了夠了,除非你需要。

蘇曉雨也忙說不需要了。可是,她卻暗中為沒有了菜艾爾如何能將那一小碗米飯吃下去而擔憂。這時,讓蘇曉雨窘得無地自容的一幕發生了:

艾爾向服務員要了一小碟醬油,然後從容不迫地將醬油倒了些在米飯上,生硬地用筷子亂攪了一氣,直到飯都變成了紅色,才有滋有味地將那碗飯扒了個一幹二淨。

蘇曉雨偷偷地看了看服務員,隻見裏麵的人都被她引了出來,一起大張著嘴巴看天方夜譚似地看著艾爾發呆!

蘇曉雨的臉象醬油飯一樣火辣辣地紅透了。

這頓飯,服務員送來的帳單是36元人民幣。

嗨,比我們賓館便宜多啦。艾爾開心地對蘇曉雨說著,同時,卻又將找得的四塊零錢作為小費給了女服務員。

蘇曉雨卻終於忍不住,抓住艾爾的話頭吐出了心裏的不快:

你知道,中國人請客的話,會花多少錢嗎?私人可能是這個數目的幾倍,公家的話,花上這十倍是小氣的,花上幾千、幾萬塊一席的都不稀罕。

上帝!他們瘋了嗎?

蘇曉雨也承認那種現象不太正常,尤其是公款吃喝的現象。但她強調,吃在中國不僅是一種生理需要,更是一種浸透了文化、習俗等觀念形態的精神需要。

可是,艾爾並不買她這個帳:

再怎麼說,吃飯首先還是種物質需要嘛,而肚子的容量總是有限的,難道中國人的肚子會比美國人大一些嗎?

當然,這裏有一定程度的浪費。

這就對了,可是,為什麼要浪費呢?浪費什麼不行,為什麼要浪費來之特別不易的食物資源呢?

蘇曉雨回答不出這種問題,也沒有興趣。她覺得艾爾未免太迂了些。可是,艾爾卻仿佛看出了蘇曉雨的心思,認真地向她表示自己在這種問題上的看法。他告訴蘇曉雨:

在美國或者許多西方國家,人與人之間的關糸比較直率,用中國人的觀念來看,可能就是太清楚了。當然,這主要是指經濟關糸而言。比如,平時同事朋友外出聚會,用錢都是各付各的,不太可能有哪一個請眾人客的事情。大家對此都習以為常。如果用餐中途有人需要提前退出,那麼,他也會把自己的那份錢留在桌子上,讓旁人代勞付一下,預付的錢一般都超過自己應花的錢。

如果朋友之間互相請吃,那麼都是有言在先,是我邀請你吃飯,這個飯錢就是我來付,而被請者也不需任何客氣,因為你吃了別人請,肯定是要找機會回請一下的。當然,請好朋友吃飯,通常需要說明理由,是祝你生日快樂,還是慶祝什麼喜事,抑或是別的什麼事情,總之是要讓對方知道你請客的動機。不明不白請人吃飯會引起種種不必要的猜測或誤會。

一個人既然答應了別人的邀請赴宴了,就不必有任何客氣。如果客氣便會產生不愉快的誤會。比如,讓你吃飯,你說吃過了,那麼飯上來就真的沒你的份了。再者喝什麼,問你要不要,你說不要,那麼飲品上來後,你就隻能看著人家喝。總之吃請場合沒有半點客套,一定要直來直去,否則隻能吃虧。

說到這兒,艾爾才有點回過神來了:

蘇小姐,是否你今晚沒有吃飽?

飽了飽了!

幸好天黑,艾爾看不清蘇曉雨的臉色。實際上她離吃飽還有不小的一段距離,今晚的菜都歸她一個吃也完全可以消滅掉。但是她畢竟是個中國人,事先並不理解西方式的請客習慣,就是知道了又怎麼好意思開口要吃這個,吃那個呢?

蘇曉雨想起前幾天碰上的另一件尷尬事:

那天她和公司裏另外幾個老外辦事回來,在賓館大廳休息時,他們想喝點飲料,就給每人叫了杯啤酒,喝完後,付錢的那位問蘇曉雨是否還要來一杯。蘇曉雨以為他指的還是啤酒,便說不要了。

於是他們每人又來了杯啤酒。見此,蘇曉雨也給自己叫了杯桔汁換換口味。這時,先前問她的那位立即正色問她:

剛才不是問過你,你說不要了嗎?

蘇曉雨把這事說給艾爾聽,並解釋了自己的想法。艾爾哈哈大笑:

這就對了,看來是存在著文化的差異嗬。在國外,主人邀請你喝些飲料,不必客氣。怎麼想就怎麼說,尤其忌諱的是說不要,卻又喝了。這容易讓人誤認為你不誠實或嫌主人招待不周。

蘇曉雨聽了直點頭,心想,今天也算是不虛此行,多少學到了一些東西。但她仍然感到即使存在某種差別,但和一般西方人相比,艾爾似乎也還是太那個了些。尤其是他的飲食習慣,實在讓她難以理解。

也許這就是性格的差異了吧?

誰知,就是這麼一個小夥子,沒多久後竟深深地墜入了情網。

蘇曉雨是好些天後才偶爾聽他自己說起這事的。

那天艾爾從外麵回來,到蘇曉雨這兒來,請她幫自己給紐約發份要些產品配件的電傳。這點小事他卻好像得了蘇曉雨多大的麵子似地,一個勁地謝謝、對不起的,搞得蘇曉雨倒不好意思了。

蘇曉雨就和他打打趣,想改變一下氣氛。玩笑中蘇曉雨無意中說了句:

你今天看起來特別精神,是否打算去會某一位中國姑娘?

艾爾一下子窘起來,以為她是有的放矢,紅著臉承認道:

實際上,是那位姑娘約會我。

真有這回事啊?蘇曉雨倒認真起來。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小夥子,才來幾天就有了戀人?而且是那女的主動。她擔心他會上什麼當。便告訴他,在賓館周圍有許多專打外國人主意的暗娼,你頭次來中國,不可不小心些。

艾爾連連感謝蘇曉雨的好心。並鄭重地告訴他,那是個看起來十分真心而又令人同情的女子,是他在來時的出租車上結識的。

艾爾說,她的生活處境很糟糕,靠在晚上給開出租車的陪駕來謀生。事實上她已有30歲了,還有個孩子。和前夫離婚後,她生活很艱難。她說她一個月累死累活隻有不到一百美元收入。

天,我真不敢想象她們母子倆是如何活下來的。艾爾唏噓著。

那你們是作為什麼關糸相處的?一般情人?或是……戀愛?可是他比你的歲數大很多嗬?

艾爾的臉又紅了,哢嗒哢嗒按了好一會手關節後,態度極認真地搖了搖頭:

這不是主要問題。在西方,男女青年選擇配偶時,都為自己的情感所左右,而不太重視年齡、長相、學識、家庭背景及經濟收入等因素。隻要雙方有感情,互相愛慕就完全可能結合在一起。我對異性雖然了解不多,但也接觸過一些不同國籍的女性。我發現東方女性是可以相伴的最佳伴侶。

為什麼會有這種印象呢?

艾爾充滿喜悅地說:

我的感覺是東方女性較為溫柔、體貼,而且大方有禮,性格也含而不露,給人以很可靠很容易相處的印象。

這麼說,這個出租車上的女性就是這麼一個典型嘍?

艾爾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又解釋道:

似乎不完全如此,我更感覺到她身上有一種奇異的吸引我的東西。我也說不清這究竟是什麼,總之,她很熱情,似乎也很懂得我的心理。這都令我感動和同情。不過,我所擔心的倒是她是否會真的愛上我。依你的看法,一個中國女人可能真正愛上象我這樣的一個歐洲人嗎?要知道我其實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工人,我們又有著那麼不同的文化差異。甚至我們的交往都有困難,她僅僅聽得懂不多幾句英語。不過,我想語言終究可以通過彼此的努力接近起來的,不是嗎?

這當然。蘇曉雨仍然滿腹狐疑,但又不想過於給艾爾潑冷水,便小心地斟酌著言詞勸說他:

畢竟你談論的是婚姻大事嗬,一般而言,像你這樣年輕英俊的外國人,很多中國姑娘都會看上你的,但她們的動機是否全是出於愛情,就說不準了。因為,恕我直言,你的收入在本國也許不算很多,在中國人眼裏可差不多是天文數字了。

我也曾擔心過這個。但是,如果她是可信的,我想,我是樂意娶一位中國妻子的……

怎麼知道她是可信的呢?

艾爾憨憨地卻很是自信的笑道:

我的頭腦告訴我的,一般不會有錯。何況我總是以誠意相待任何人,別人又有什麼理由回報我以惡意呢?

可是蘇曉雨聽他這麼說,反而越發懷疑起那個女人是否可靠了。但她又覺自己畢竟不明情況,不宜多說什麼。隻是再一次強調,不能以美國的收入水準來比較中國人的生活狀況,在中國月收入上百美元的生活水平已屬中等了,暗示他不要出手太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