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雨匆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下了樓。迎麵看見詹妮歪躺在長沙發上呻吟著。維納不安地坐在她身邊安慰著她。視線相遇的時候,詹妮詭秘地向她擠了擠眼睛。福蘭克在打電話為他們叫出租車。
你好些了嗎?要不要送你上醫院看看?蘇曉雨假意也很焦急地上前問候詹妮。
不……不用了。睡一覺就會……哎喲!
看著詹妮那裝得活靈活現的怪樣,蘇曉雨又差一點想笑出聲來。
維納在車上睡著了。一上車他就顯得十分疲倦,嗬欠連天,心不在焉。很快便發出了輕微的酣聲,高大的身軀山一樣歪在蘇曉雨的肩上。蘇曉雨毫無困倦,默默地撫平他有些零亂的頭發。隻有在這種時候她心裏才感到一種踏實。然而,一轉眼她的心便又象充滿了霧氣的公路一樣,陰鬱而沉重起來。
她反複咀嚼著先前詹妮的話,越想越覺悲哀而不可思議。不,表麵自信、精明、成熟老練的詹妮的內心實質是怯懦、痛楚而軟弱無力的,她總有缺乏信任、缺乏真愛、缺乏安全之感,總在不自覺地用自己的某一段灰色記憶套一切生活、一切人。她的想法太古怪、太偏執。盡管也可能偶爾犯些渾,但我不相信維納本質上會是她說的那種人。至少他對我是真誠的……
盡管這樣想,這天晚上蘇曉雨真正地體驗到了不滿足的感覺。維納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或許因為在車上小憩了一會,他甚至進行得比往常還持久而有力__但是蘇曉雨卻覺得自己分裂成為兩個人,一個沉醉、一個清醒;一個在努力投入,確信無疑,另一個卻在冷眼旁觀,冷嘲熱諷……蘇曉雨明白這是什麼原因。狂熱已經冷卻,她開始了真正的懷疑和擔憂。她的不滿足產生於這樣一個似乎早已有之、如今卻突然真正被自己相信了的事實__維納並未、甚至也從不打算把自己完全交給她!
一股似乎絕望又近乎憤怒的東西在蘇曉雨的意識中洇漫開來。
她終於忍不住,一定要向維納證實詹妮的猜疑是否有道理。她直接了當地向維納道破了詹妮是在裝傷,是在試圖逃避她所認為的困境。她問維納:
是不是你們真可能會有那種想法?
詹妮!嘿嘿,她可夠聰明的!維納的反應是一陣驚訝而撲朔迷離的大笑,隨後他激烈地否認了自己和福蘭克曾經有過那樣一種預謀。
完全是胡思亂想,或許是她自己有這種潛在的願望吧?
我也是不相信的,要真那樣的話……
真那樣的話,也隻可能是福蘭克的想法。或許他和詹妮曾經作過這類遊戲也未可知。因而,如果福蘭克真向我表示這類願望,我想……但是,至少我不會象你一樣大驚小怪。遊戲而已……
這麼說,你還是可能會在某種情形下,同意這種荒唐透頂的把戲?
也許是吧,在某種特別的情形下……人嘛,本質上說他終究是動物,隻不過比一般動物多披了件文明的外套罷了。所以,如果他在某種特殊情形下,偶然脫去一下外套的話,似乎也不是可以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別說了!蘇曉雨倏然間怒不可遏,一把捂住維納的嘴:
我知道你的特殊情形是什麼貨色,你一開始就在打詹妮的主意!她那樣吸引你,以至一向很在意我的你,甚至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出賣我!你和福蘭克完全是一路貨色!
維納驚異地豎起了身了,使勁推開了蘇曉雨的手:
雨!你今天怎麼啦?不過是老實告訴你一種可能,並非真有其事嘛?何況,詹妮怎麼能與你相比?我決不會真愛她的,不過是她身上有某種刺激我的東西……
可是她是你最好朋友的情人,你怎麼可以打她的主意?
這有何關糸?再說,福蘭克不是也可能打我情人的主意嗎?
我不是你的情人!蘇曉雨厲聲尖叫著,一把扯開身上的毯子,抖抖嗦嗦地穿起衣服來。
雨!你今天是怎麼啦?你可從來不是這樣的……
也許,正因為從來不這樣你才……太卑鄙了!
你說誰卑鄙?
你,你們!看看你們心中都存著些什麼?說什麼人都是動物,真會巧言令色!實質上,這套理論才是你們放縱自己某些醜惡本性時,拿出來為自己遮醜的外套而已!而你們的本質,卻真是些草菅女人情感的動物!
哦!天哪,簡直太令我失望了!維納厭煩地揮了揮雙手,身子滑稽地一挺,又筆直地倒了下去,猛地扯起毛毯將自己兜頭罩住。
蘇曉雨一愣,原以為他會不讓自己走的,不料他竟連哄哄她的耐性都沒有了!淚水頓時樸簌簌地落滿了雙頰。一睹氣,她憤怒地抓起小包,真地回家了。
等電梯的時候,她忍不住偷偷地回頭看了好幾次,滿心希望著維納可能會追出來,可是,她又一次失望了。當又一趟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她不得不鑽了進去。心靈霎時和那顫動的電梯一起,飛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