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維納睡得那樣死,好一陣才稀裏糊塗地醒來,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
你是誰?哦,雨……
蘇曉雨一下子泄了氣。
你怎麼了?又作什麼惡夢了?哦我的淘氣的小可憐,來,讓我好好親親你……
手伸到一半,又沉重地垂下去,緊接著又打起鼾來!
望著他那刀刻斧鏤般富有感染力、此時卻又格外蒼老而困乏的麵容,蘇曉雨的心忽然一酸,霎時又失去了一切勇氣。
這樣的時候多了,蘇曉雨就有了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好像一個人被關在牢獄裏,不說殺你,也不說放你,讓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進退維穀地耗著。你說,這是什麼滋味?蘇曉雨一遍又一遍地自問著:人不患貧,不患難,怕就怕毫無希望、毫無出路、行屍走肉般捱日子,我這是何苦呢?
可是我為什麼非得這麼混下去,難道就毫無辦法改變現狀了嗎?有一天蘇曉雨突然這麼對自己說了一句。這念頭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被她緊緊抓住不放。每天,每夜,不論上班時與大家假意嘻嘻哈哈的時候,還是一個人獨處冥思的時候,她的思維總在這個念頭上打轉轉。
可是,她設想了許多理由,許多精彩的言詞,一到麵對維納的時候就覺得軟弱無力,未等開口就先放棄了。何況,一旦和維納在一起,她幾乎百分之百地就被他身上釋放出來的那股神秘的力量所左右,可以說她簡直是整個兒被他溶化了,他的嗬嗬笑聲令她想大笑不已,他的些微不悅令她感到特殊的痛楚與憐愛。她幾乎象個馴猴人手中牽著的猴兒,情感一點也由不得自己,老有一種討好主子的欲望,稍得主子一點小賞賜,就感動得受寵若驚……
這種時候蘇曉雨常常又自我麻醉,自己哄自己說:
算了算了,以後再說吧;得過且過,得樂且樂吧……
既然這樣,幹脆就順其自然,維持一陣再作主意吧。成毓說:
其實,別說你的戀愛對象情況如此特殊,即便一般人,哪個真正意義上的戀愛不是喜憂參半的?好事多磨呀。何況,人生本來就是籍著痛苦與幸福這兩翼飛翔的,誰也不會老是拍打著一扇翅膀過日子。如果你把這一點參透了,得過且過,得樂且樂也不失為一種辦法。慢慢地尋找機會以求一逞,也就減少了痛苦,不失為一種明智的人生哲學呀。
不行!
哪知這一天蘇曉雨卻一反常態,毫不客氣地反駁了成毓的空頭哲學。她情緒激烈地辯駁成毓的觀點:
你的哲學還不都是中國人奉行濫了的中庸、無為那一套。可那都是中國人對自己命運無可奈何隻好自我麻醉的陳腐俗套。我可再也不想對自己命運聽之任之了。隻要有一線可能,我也要竭盡全力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且,實際上我也早就想過你那套玩藝經,可它頂什麼用?因為我麵臨的問題非常實際。維納可不哲學,他是聰明老到、奉行著與我們全然不同的一套邏輯的活生生的人。所以我想,總要有一些特殊而實際的辦法才可能抓得住他。
蘇曉雨的臉上忽然飛起一片紅霞:
成姐,你可千萬別笑話我,其實我已經想出一個辦法了。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怎麼行才好,隻怕萬一行不好的話,會弄巧成拙……可是都這種地步了,我什麼也不顧了。隻是我說出來,不管你覺得行不行,都不許傳出去!
什麼話呀,我們倆誰跟誰呀?再說,愛情嘛,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個鬥智鬥心的戰爭哪,目的是合理的,手段盡可以盡其所能……
就是,又不是害他。所以我……我也是偶爾看電視時受到的啟發一一你說,如果我能使自己懷孕,維納會不會因此而定下決心?
就這麼個好辦法呀?成毓忍不住咯咯大笑,狠狠地截了一下蘇曉雨的腦門:
果然被我猜到了!唉,可憐的女人哪,窮思竭慮,所能想得出的,仍不過是一哭二跑三上吊!
別逗我了,你說到底行不行嘛?
真要這麼辦,有什麼不行,這還不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你們現在采取的是什麼措施?
他總是使用工具。
叫他別用就是了。就說你不習慣那玩藝,不喜歡。
要是他非用不可呢?以前有過兩次工具用完的時候,他可沉得住氣,一到時候就退出來了。
試試看嘛,他堅持要用你就拒絕與他同房——哎,對了,明天我幫你買點藥來,讓他看清說明書,讓他相信服藥更適合你。至於是否真服,還不就在你手裏了?你甚至可以當他麵吞下藥去,一轉身悄悄吐出來不就成了?
對,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呢?蘇曉雨頓時如遇著個救星似地得意地狠捶了成毓一下:
到底是過來之人呀,就是有辦法。說著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要說,維納也夠倒黴的,遇上兩個中國女人合謀對付他,萬一哪天讓他知道了,還不氣瘋過去呀?
什麼要說?一旦你們真結了婚,枕頭邊什麼會不向他坦白?要恨他也隻會恨我這個出餿主意的。
什麼呀,這種事我永遠不會對他說的。本來也是不得已的事嘛。
可是,現在的問題並不是這個。成毓一轉念,不禁皺起了眉頭:
但是我也要把話說在前頭,這麼做的後果你應該充份估計足,萬一事未成卻讓他察覺了,他可能會反感甚至痛恨你。而且,萬一你真懷上了孩子,是否就一定能使他就範也還難說……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蘇曉雨煩燥地捂起了耳朵:
所有這些我都反複考慮到了,我也知道這樣會有一定風險,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覺得這是唯一最有效的辦法了,拚死我也要試一試的,你就別潑我冷水了,反正事情無論成功不成功,我這輩子都會記得你的情……
說著,淚水撲簌簌地滾下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