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虛假的幻象中的展銀澈,守住秘密偽裝著自己的蘇藍沉,就像是一個不真實的夢境,充斥著善意的隱瞞和被覆蓋的冰冷的罪孽。
“喂,你沒必要全知道的,笨蛋!”蘇藍沉不客氣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幹脆利落地答,“你曾經說過,覺得這樣也很好,那你到底還在糾結些什麼?”
“可是……我隻是不甘心,隻有我一個人忘記了些什麼東西的樣子。”展銀澈辯解著。
“記憶這種東西啊……其實就是為了讓心中覺得溫暖才會存在的東西啊,如果是什麼不好的記憶當然舍去了也沒什麼。”蘇藍沉已經準備開始嗓喋不休說教。
“可是我覺得我似乎是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事還有很重要的人啊!”捽不及防展銀澈的話脫口而出。
突如其來的話語,恰好扭頭的我捕捉到了來自蘇藍沉眼中瞬間掠過的那抹驚喜和感傷。
“笨蛋!”我看見低頭抿嘴微笑的蘇藍沉別扭地開口,“有我幫你記得從前的事情,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聽著這樣篤定的話語,我心中蕩起有絲絲的暖意,接著便會心地笑了。
可是礙人眼的家夥終究是會出現的,隻聽身後傳來誇張的喘氣聲,於向彬那個渾蛋將胳膊搭上椅背,扯扯蘇藍沉的頭發:“你剛才在說什麼?那麼惡心的話原來你也說得出口?”
“關你啥事!”蘇藍沉不客氣地回頭反諷。
“沒,隻不過我好奇的是你那甜言蜜語的對象居然是個大男人。”大家心知肚明這是玩笑隻有展銀澈同學雞皮疙瘩四起地撓胳膊。
“原來吃醋了?”蘇藍沉挑高眉毛,挑釁地看著他。
於是在不懷好意的起哄聲中於向彬那吊兒郎當的奸笑當場垮了一半。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愧是死黨,蘇藍沉應付這家夥的玩笑已經是極其有用。
人群突然安靜,舞台上帷幕拉起,齊整的管弦樂團映入眼簾,看上去頗為壯觀,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指揮家揮手於空中輕輕一點,旋律開始起伏。
大號、薩克斯、單簧管、小提琴、大提琴、低音鼓……各種樂器會聚成完美的奏鳴,一曲剛剛邁入結束,一曲再起,層層疊疊,逐漸將氣氛推至高潮。
遠遠地,我望見纖季姐,身穿紅色演出服的她仿佛真的如一團火焰,坐在大片紅色的背景中,低眸,手臂熟練地操縱著靈巧的音符,如同陶醉在音樂中。
我閉上眼睛,在音樂中清晰地感覺到了展銀澈逐漸向我靠近的手,主動地一把握上,害羞得隻顧低著頭哪兒也不敢看的他,那白晳的臉上,清楚地泛起了紅暈。
眼角的餘光,看到蘇藍沉了然般的笑顏。想要去伸手守護這份久遠的溫柔,但願我們永不寂寞……但願我們永不悲傷……
很久很久以後,我接到過一次纖季姐的電話,話筒中的人語氣平淡如水。
“喂,你是不是喜歡展銀澈。”
我微笑著沒有回答,然而沉默已經成了最好的預示。
“既然你知道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我覺得你應該明白對待他們該有的態度吧。”
“當然了,我懂的。”
似乎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回答,話筒那邊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說:“我隻是有一個請求,不要去傷害展銀澈,他其實是那種受了傷害也不懂得怨恨的人。”
“我知道的,纖季姐,我知道在他們之間該小心的事情,也知道在他們之間該維持的態度。”
“那就好。”
“我絕對不會傷害到展銀澈和蘇藍沉的,我保證!”我望著窗外天上漂移的雲朵,鄭重地發誓。
她的笑聲銀鈴般地響起,隨後就掛了電話。
我看到那些在陽光下被隱匿的過去,終於也可以相信著,這個充滿了傷害與被傷害的世界裏,其實也同樣充滿了愛與被愛。
回到學校來,還是過著與平日一樣的生活,冬天越來越深了,走在結冰的道路上腳下都時時打滑,元旦過去,片刻已快是新年,大家都在忙碌著期末考試,顧不上再為別的事情分心。
隻是想起時發覺近期卻不怎麼見於向彬,偶然問起蘇藍沉他卻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閑暇時就去和陸淺息一起去天台背英語,和展銀澈討論習題,日子過得平靜而安詳。
那夜,我突然從夢中驚醒,心沒來由地怦怦亂跳,幾乎憋悶得喘不過氣,冥冥之中,我覺得似乎是什麼事情發生了,但是又勉強地安慰著自己不要亂想。
一夜輾轉難眠,淩晨時分,我被宿舍樓下的楊老師叫起,家中來了電話,爺爺突然舊病發作,被送往醫院,至今昏迷不醒。話筒中,奶奶蒼老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哽咽。
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來不及跟學校請假,我發瘋一般地向著校外跑去,時間尚早,許久未見出租車經過,我咬牙跺腳,跳上了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車。
眼睛酸澀到脹痛,火辣辣地灼燒著我的視覺,我坐在後排空蕩的座位裏,死死地咬住牙,壓抑著噙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