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聲音充斥了耳際。我麵對著纖季,等待著她說話,過了很久,纖季抬起頭,玩味地揚起嘴角:“看來小蘇真的沒有看錯人啊。”
我知道纖季對蘇藍沉曾抱有刻骨銘心的怨恨,也知道蘇藍沉心底一直想得到她的承認,卻無法坦然地開口。
想起那時蘇藍沉說起纖季時,眼神裏的溫柔,再或許,對於纖季,蘇藍沉也有自己無法克製的卻是禁忌的喜歡。他會願意帶我來接纖季,大約也早已預見了纖季會對我說些什麼,可是他仍舊願意帶我過來,認為我是即使知道了他的過去也不會輕易說出厭惡的人,想去向纖季證明現在的他已經有了不離不棄的朋友。
同樣是有著傷痛的孩子,彼此之間太需要這樣的一場證明。
“纖季姐,我們說的這些事情,可以對蘇藍沉保密嗎,我不想讓他再為這些過去的事煩惱。”我細心地懇求著。
“嗯。”她待答不理地答應一聲。
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般,我放鬆地歪倒進旁邊的沙發裏,即使是剛開始纖季姐對於所謂蘇藍沉的朋友還帶著質疑的態度,我也可以放心現在她對於蘇藍沉更多的是憐憫而不是敵意。而現在我急切地想要扭轉話題打破這種低沉的氣氛,四處望望沒話找話說般地開口發問:
“那個……纖季姐,你在國外所學的樂器是什麼呢?”
“鋼琴。”她隨口答。
我盯著她伸展著長長的美麗紅色指甲,了然於胸地微笑道:
“可是,纖季姐,擅長鋼琴的人是不會留長指甲的。”
她似乎是受了震動,將放在沙發背上的腿收了下來,坐直身子疑惑地看著我。
“因為不但會劃傷琴鍵,更多時候還會在彈奏時打滑。”我解釋著。
她盯著我,目光裏收斂了一點挑釁的意味:“你也懂鋼琴?如果不是接觸過的人很少會留意這種常識。”
“很小的時候學過一點。”我也無心隱瞞,小孩子的時代總會有一些美好到耀眼的夢想,那時的父母希望我可以成為一個多才多藝的淑女,為我報名了各種特長班,而鋼琴是我從很小就開始學的,自然興趣也越來越濃。
但那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自從爸爸去世,生活困窘,在親戚的暗示下,我明白了要減輕媽媽的負擔,毅然地放棄了鋼琴,選擇了正統的上學之路。
可是即使是那樣,一些不算複雜的旋律我依舊能夠信手拈來,這種奇妙的能力如同棲居進了我的手指,隨著流年沉寂,等待某一曰的喚醒。
“很聰明,其實我學的是大提琴。”她微笑地指著牆角裏的那架鋼琴,“你去試試看。”
應了她的要求,我走過去坐在琴凳上,掀開琴蓋拂拭下灰塵,翻了幾頁琴譜。
那是一首簡單的《致愛麗絲》,輕輕按下琴鍵,音符如行雲流水般流瀉出來。
一曲完畢,一旁的纖季帶著深思的神情,慢慢鼓起掌來。
這樣的她,會不會聽懂曲子裏蘊涵的那些複雜的傷感呢……
蘇藍沉還是沒有回來,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要去鄰居家這麼久,我不好意思地回纖季一個笑容,起身不放心地拉開門向外張望,想看看蘇藍沉去了哪裏。
門嘎吱一聲就打開了一條縫,然而眼前的狀況卻讓我大吃一驚,背靠著牆坐在那裏的蘇藍沉,在光線不明的走廊裏斜斜地映成一個輪廓,安靜得似乎就要消失不見。他已經不知在那裏坐了多久。
“蘇藍沉……”我怔了一下,不知所措地開口喚他。
失去了往日的笑容的他從臂彎中抬起紅紅的眼睛,語氣裏是說不出的頹然:“纖季姐她果然……還是告訴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