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性的泡沫化過程將幾乎所有西方設備公司和它們的客戶都卷入其中,它們瘋狂地沉溺於資本神話,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技術及商業化本身,而泡沫的破滅,又進一步消耗了整個產業鏈的力量,使得3G甚至4G的進程大為延後,這為尚處於從有線時代進入無線時代的中國公司留下了追趕同行的寶貴時間。而後來當中國公司開始開辟國際市場時,西方公司卻忙著休養生息。
時至今日,人們也沒有完全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樣發生的,就像一個醉酒的人酣睡了一宿後醒來發現一切都變了樣。但對中興以及中國企業來說,正是這場泡沫膨脹與隨之而來的破滅,為它們擺脫生存困境,進而走向世界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大致的情況是這樣的。最初,一家叫網景的互聯網公司上市,拉開了迅速創造財富神話的序幕。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裏,人們便被這種創富神話所包圍,完全陷入被預期設計好的遊戲之中。這一遊戲是基於互聯網的出現將徹底改變傳統的一切,包括財富創造模式的假設之上的。在各種繁榮幻想的鼓舞下,越來越多的創業者和資金湧入互聯網領域,人們堅信所有的投入最終都可以在一個更美好的未來得到豐厚的回報。
於是,泡沫急劇膨脹。借助向新生的互聯網服務商大量提供賣方信貸,思科等主要的互聯網設備商的生意也一飛衝天。為了保證及時交貨,它們紛紛加大庫存量,當思科和北電等最為激進的公司後來宣布不得不承受高達幾十億美元的存貨貶值損失時,人們才認清這一早已存在的事實。
與此同時,在美國,在時任總統克林頓大力提倡的“信息高速公路”戰略和鼓勵開放的美國《1996年電信法》的雙重作用下,北電和朗訊等主要的光纖製造商也掀起了一場與環球電訊等寬帶運營商“共謀”的鋪設光纖的運動。它們為迎合資本市場對快速增長的癡迷,進行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收購,並不計成本地想方設法增加庫存以應對需求的爆炸式增長。直到後來它們才發現,原來很多訂單都是那些遲遲收不到貨的新生公司反複點擊“下單”所致。
僅僅1998~2000年間,思科和北電收購的公司均超過了30家,而朗訊的收購數也超過10家。這些收購讓這些公司消耗了數百億美元。
另外一股泡沫則源自歐美運營商自1999年開始的3G牌照競拍。在互聯網泡沫描繪出的美好前景的激勵之下,幾乎所有有野心的運營商都卷入其中,以泡沫最集中的美國為例,到2000年下半年,最大的44家通信公司的有息負債額已突破3 000億美元,這相當於這些公司年全部銷售額的97%。在歐洲,為了競拍3G牌照,英國電信、沃達豐等公司也付出了1 500億歐元的代價。
直到泡沫破滅後人們才意識到,所有的運營商都已債台高築,其中北美運營商的總負債就高達6 000億美元,僅AT&T一家的負債額就高達530億美元。但另一種可能性在於正是這些運營商高築的債台,最終壓趴了泡沫經濟。
運營商的熱情又轉而刺激設備商,誘使它們采取同樣激進的行動,以在似乎很快就要到來的3G建設高潮中分得重要的一杯羹。無論是愛立信、諾基亞,還是北電、摩托羅拉,都希望通過3G來開啟新一輪的增長動力,從而避免20世紀90年代數字無線時代高速演進期中的落伍者的命運。在那場轉變中,諾基亞和愛立信等歐洲廠商成為最大的贏家,而摩托羅拉和北電等北美公司卻因為壓錯寶,支持市場規模小得多的CDMA而失利。
最後,每個個體實際上都已被不斷提高的預期所綁架,為了能夠繼續達到預期,不至於遭到資本市場的無情懲罰,越來越多的公司開始鋌而走險,用誇大的數字欺騙投資者。每個人都害怕成為第一個被揭露真相者,因為那對資本市場已經高度繃緊的神經而言,意味著被無情地拋棄。
後來人們才發現,泡沫中表現最好的北電的最輝煌時期,也是使用欺騙伎倆最瘋狂的時期—在1999年和2000年,它虛報的銷售額分別高達6億美元和25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