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渢收回視線,淡聲道:“再換一個就是了。”
不過是一個風箏,在衛渢眼中同其他風箏沒什麼區別。
蘇禧捏著風箏骨架沒有說話,換一個自然可以,可就不是大哥送給蘇柏羽的了。她想起蘇柏羽拿著這個風箏時寶貝的模樣,想起蘇柏羽放風箏時克製不住的小小興奮,況且是她提議帶蘇柏羽來放風箏的,眼下風箏壞了,她也有一半責任。
蘇禧看了看摔斷的翅膀,隻斷了兩根竹篾,若是用別的竹篾替換這兩根,風箏說不定還能重新飛起來。可是要怎麼替換呢?上哪兒弄竹篾?上輩子她雖然喜歡放風箏,可是從沒修過風箏呀。
蘇禧下意識看向一旁的衛渢,衛渢長身玉立,眉眼清冷,兩指夾著一枚棋子,正往棋盤中央落子。他的手指又長又好看,骨節分明,不知道會不會修風箏?
轉念一想到他曾經多次對自己袖手旁觀,實在是不近人情,便是上回在藏經閣幫她拿書,也是為了笑話她小時候那樁窘事,蘇禧不得不歇了這個心思。罷了……指望衛渢幫忙,還不如指望自己呢。
蘇禧環顧四周一圈,這裏處於半山坡,茂林環繞,樹木蓊鬱,想找一片竹林應當不難。她兩隻手抱著風箏,對衛渢道:“今日多謝庭舟表哥,我先回別院了。”
衛渢總算再次看她了,眼裏瞧不出什麼情緒,隻道:“不必客氣。”
蘇禧走出八角亭。聽雁在亭外等著,見她出來,鬆一口氣道:“姑娘,咱們回去嗎?”這地方雖然距離別院不遠,且聽雁自己有功夫傍身,可是不能保證就不會有危險啊,萬一遇上個什麼豺狼虎豹,那就糟糕了。
蘇禧卻搖搖頭道:“你陪我去前麵看看。”
聽雁疑道:“姑娘不回別院?”
蘇禧扭頭,把風箏往聽雁麵前舉了舉,故意讓她看老鷹摔斷的翅膀。“不知道前麵有沒有竹子,聽雁姐姐幫我砍幾根篾片,回去後我讓二哥給我修風箏……這個翅膀還能修得起來嗎?”
“修是能修好。”聽雁踟躕道,“您何不回去後再讓人過來?”
蘇禧道:“我不想讓柏哥兒知道風箏壞了,我想修好再還給他。”
聽雁隻好寸步不離地跟上蘇禧,時刻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走一邊記下回去的路。
沒走多遠,前方有一大片竹林,竹子茂密,正是春筍泛濫的時候。蘇禧快走兩步,一踏入竹林便覺頭頂的光線昏昧了許多,抬頭一瞧,竹葉濃密,大有遮天蔽日之勢。她回身對聽雁道:“快跟上來。”
見聽雁跟上,蘇禧往深處又走了走。
這片竹林想必有許多年頭了,越往裏走越是清幽寂靜。蘇禧沒敢走太遠,挑了一根長勢較好的竹子,讓聽雁截取最中間的一段。聽雁為了保護蘇禧的安全,身上隨時帶著一把鑲銀匕首,那匕首是蘇老太爺賞給她的,提醒她時刻記得自己的本分,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聽雁三下五除二便削好了竹子,將那截竹子用絡子栓在腰上,走回蘇禧身邊,“姑娘,可還需要別的竹子?”
蘇禧估摸著一根就夠了,把帕子遞給聽雁,讓她擦擦汗,道:“夠了,咱們回去吧。”
然後便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聽雁謹慎,一路上都做了記號,每走二十五步,便用石頭在竹身上刻一個記號,不迷路最好,萬一迷路了,這些記號還能派上用場。可也不知怎麼回事,她們分明是沿著記號往回走的,走了一圈兒卻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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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禧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回身尋找聽雁,不可置信地道:“怎麼會……”
聽雁強自鎮定,反而安慰蘇禧:“姑娘別怕,許是方才走錯了,咱們再走一次。”
蘇禧點點頭,這次走得更小心謹慎了。
然而一刻鍾後,兩人依舊再次站在了原地。
蘇禧這回是沒法淡定了,誰能想到看起來一切正常的竹林,裏頭竟然還有迷陣?她體力再好,這會兒雙腿也有些泛酸,卻又不敢坐下休息,害怕都來不及呢,哪還有心思休息。要是再走不出這竹林,天黑之後就更不可能走出去了,那就表示得在這兒過夜。
蘇禧上輩子雖然過得不太如意,但也沒吃過什麼苦,這輩子更是嬌生慣養的,何曾在外頭度過夜?這麼一想更加著急了,她拉著聽雁的手,指向另一個方向,道:“那條路咱們還沒走過,聽雁姐姐,再試試那條路吧,說不定就能出去了呢?”
聽雁卻不大讚同,勸說道:“那條路通往竹林深處,萬一走得更深,姑娘,咱們豈不是更加回不來了?”
蘇禧一想也是,她們留在原地說不定還能被別院的人找到,若是去了更深處,那是找也找不回來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含了一包淚,卻又強忍著沒落下,用手指擦擦眼角,自己安慰自己:“二哥肯定會來找我們的。”
聽雁跟著說是,然而心裏卻不太確定。
太陽漸漸升至頭頂,約莫中午了,其中倆人又沿著記號走了兩次,結果仍是一樣。蘇禧捂著肚子,餓得兩眼昏花,隱約似乎瞧見有一個人朝自己走來,青蓮色錦袍,身姿頎長,容貌昳麗。興許是餓昏頭了,蘇禧心道,她怎麼看見衛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