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再去成嗎?”坐馬車雖然不耗費多少精力,可蘇禧今早卯時就起床了,這會兒瞌睡得厲害,想補補眠。
蘇柏羽不說話,隻安安靜靜地瞅著她,那眼神,仿佛她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大事。
蘇禧被他看得心裏發虛,沒法子,隻好苦唧唧地從軟榻上坐起來,“好好好,我陪你去就是了。”說著讓聽雁拿上她的披風,山上風大,她見蘇柏羽也穿得少,便讓聽雁又另外準備一件厚衣服,不解氣地捏捏蘇柏羽的小臉蛋,“咱們先說好,隻放一個時辰,放得時間長了會生病。”況且她風寒剛痊愈,不宜吹太多的冷風。
蘇柏羽後退一步避開了,稚氣的小臉一派認真,道:“我又不是姑姑,不會動不動就生病。”
蘇禧:“……”
一應收拾妥當後,蘇禧領著蘇柏羽往別院的後門走去。後門對麵是一片空地,再遠一些便是青翠蓊鬱的山峰,半山腰上建了一座亭子,翹角飛簷,很是別致。
蘇禧出門前問了二哥,蘇祉正好有空,也跟他們一起來了。
蘇柏羽以前沒放過風箏,隻見別的小孩子玩過,他手裏扯著棉線,跑了幾步,回頭見老鷹風箏蔫耷耷地貼著草地滑了一段距離,不解地看向蘇禧,“姑姑,它為何不飛?”別人的風箏都是飛在天上的。
蘇禧小時候很喜歡放風箏,可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她重生回十歲以後還沒碰過風箏呢。
“看我的。”她從蘇柏羽手裏接過棉線,抬頭觀察了一下風向,便順著風向,揚起手中的風箏跑了幾步,到底是生疏了,風箏隻在半空掙紮了兩下,便搖搖晃晃地掉到了地上。
蘇柏羽從後麵跑上來,看了看地上的風箏,再看看一臉受挫的蘇禧,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小家夥把地上的風箏拾起來,舉到自己頭頂,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蘇禧,“姑姑,再來一次。”
蘇禧點點頭,也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往後退了兩步,對蘇柏羽道:“柏哥兒,你先別鬆手,咱們一起跑,我叫你鬆手時你再鬆手。”
也不知是不是跟蘇柏羽在一塊兒的緣故,蘇禧竟然被他帶出了幾分孩子氣,風箏越是放不到天上去,她就越想放上去。
蘇柏羽聽話地“嗯”一聲。
兩刻鍾後,蘇禧和蘇柏羽仍舊沒把風箏成功放到天上去。
蘇祉站在樹下,低低沉沉一笑,冷峻的眉眼看起來柔和不少。他大步走上前,取下腰上的水囊,拔掉軟塞遞到蘇禧麵前,問道:“幼幼,當真不用我幫忙麼?”
蘇禧臉蛋紅彤彤的,興許是方才跑得太厲害,額頭、鼻頭冒出一層薄薄的汗,就連兩隻小小軟軟的耳朵也通紅通紅的。她接過水囊喝了一口水,粉唇輕輕一抿,水汪汪的杏眼轉了轉,頗有些不服氣:“我今天一定能放上去的,二哥再讓我試一次。”
說著,把水囊遞給一旁的蘇柏羽,又彎腰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柏哥兒,你說呢?”
蘇柏羽也說要再試一次。
於是倆人歇了一會兒,便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繼續鍥而不舍地放起風箏來。
這一次,風箏終於成功飛起來了。
蘇禧倒著後退,仰起粉潤潤的小臉朝天上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口中驚喜道:“二哥,柏哥兒,快看!”
蘇柏羽難得地露出幾許雀躍之情,舉起小小的手臂,“姑姑,姑姑,給我……”
蘇禧便把棉線交給了蘇柏羽手裏。
蘇祉唇邊噙笑,目光落在笑靨盈盈的蘇禧身上。自從這次他從邊關回來之後,便覺得蘇禧與之前有些不同,雖然本質上仍舊是個嬌氣乖巧、偶爾使使小性子的小姑娘,可仿佛又長大懂事了許多,以前她覺得蘇柏羽性子古怪,極少主動關心蘇柏羽,這次竟然想起來帶他到別院放風箏,還手把手地教他。
蘇祉正要走上前,管事朱笠卻從後門出來,來到他跟前低語了幾句。
蘇祉斂眸聽完,隻道:“你留下看好九姑娘和柏哥兒,我過去看看。”
朱管事道:“二爺放心,交給小的。”
蘇祉離開後,這廂蘇禧和蘇柏羽毫無察覺,倆人都隻顧著看天上,連蘇祉何時走的都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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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山腰涼亭中。
兩人正在下棋,其中手執黑子、穿絳紫繡金圓領袍的男子落下一子,看了眼山下的平地,笑了笑,用手指蘸了蘸水在桌上寫道:“你賭贏了,風箏放上去了。”
衛渢的目光落在棋盤上,沒有看山下,“隻是隨口一猜罷了,算不上是賭注。”
男子搖搖頭,又寫道:“願賭服輸。”旋即想起什麼,食指重新蘸了蘸茶水,一筆一劃道:“倒是很少見到這般執著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