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中又是數日陰雨連綿。
不知不覺中,城中米價飛漲,高門富戶倒是覺不出來什麼,隻是苦了那些平頭百姓。
有人做了一日的苦力,到了晚上,卻連一碗粥的工錢也結不出。
城外護城河水日日暴漲,而且城中漸有傳言稱護城河上流的村鎮河堤已然出現龜裂現象。
皇帝派小公爺為治水官已前往督查此事。
接連幾日,宮中都接到小公爺上奏的折子,稱河堤當初所建之時涉嫌克扣官銀,公報私囊。
一時間,朝中引論紛紛。
所有涉嫌建堤的大小官員終日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不知是誰傳出了風聲,稱當初的河堤工程多為太子身邊的重臣所為。
太子與皇後得了消息,更是坐立不安,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拿出相應對策,莫寧乾彈劾太子黨官員的折子已經像雨後春筍般飛上了朝堂。
暴雨又接連下了半個月,城中早已出現了成群的災民,很多人都是從外城逃來的。
一時間都城內治安大亂,發生了很多起災民強搶米糧的案子。
盡管台尹大人抽調出他所有的部下,可依舊不見成效。
又過了幾日,暴雨衝毀了官道,很多物資無法運進城來,不隻是米糧,很快,就連蔬菜也成了稀罕之物。
三皇子莫宇洛更是遞了折子,懇請皇帝將他與董清婄的婚事延後,以免在此時大操大辦引發災民暴亂。
皇帝欣然應允。
董府知道此事後倒是慌亂了好一陣,董清婄更是情緒紊亂,動不動就發脾氣,一連將身邊的丫鬟處罰了好幾個。
府上隻得再為她身邊添人,董毅也日日過來勸慰,這一日居然給她帶來一個新入府的丫鬟,長相頗似那木婉兮。
“妹妹要是生氣的緊不如就拿她出氣好了。”董毅這本是無奈之舉,他也是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新入府的小丫鬟。
卻沒想到董清婄真的將她收了,而且情緒也漸漸平複,倒讓董毅鬆了口氣。
董清婄便讓這個長相與木婉兮相近的丫鬟日日在她身邊服侍,動輒打罵,倒也覺得解氣。
這幾日木婉兮卻是一直在等莫寧乾的消息。
自他接了治水官之職,不分晝夜都奔波在外。
而且日日都泡在水裏,偶爾從飛鷹那裏得到的消息也是他抽空傳出來的。
木婉兮一直在等待時機。
隻要上流河堤水壩坍塌,下流便會遭災,皇帝便會對當年工程之事徹查。
而那件事的原委她再清楚不過了,當年莫宇洛便是利用這件事讓太子徹底失去了父皇的恩寵。
這一次,她卻是要先下手為強,以防止莫宇洛占了這個便宜。
隻是這一切都要辛苦小公爺了。
木婉兮坐在窗前,聽著外麵的雨聲漸漸大了。
那日在聚仙樓,她雖然已然答應了莫寧乾的‘合作’,其實她的心裏還是非常的不安。
前世的種種,讓她那顆早已破碎的已再次揪心忐忑起來。
紅棗和綠竹都早已從飛鷹那裏聽說了錦郡主與小公爺的‘約定’,都不禁暗暗歡喜。
雖都覺得這兩人有些胡鬧,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幾日木婉兮還是擔憂著小公爺那邊的形勢。
表麵上她從不主動提些什麼,可是那一次次問詢雨勢,一次次向窗外探尋的目光卻隱藏不了她的一絲動搖之情。
入夜後,紅棗見她仍沒睡便上來勸慰。
可木婉兮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一直在等待著小公爺最後的消息。
因為接下來,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那便是——施粥。
小公爺主外,她主內,兩人齊心,將整個都城的局勢都覆於掌心。
屋內滴漏之音已被窗外雨聲所代替。
紅棗已經第四次進來勸她上床休息了。
但木婉兮知道,今日必是個關鍵,上流的河堤用不了五日便會被暴雨衝垮,這幾日如果再沒有小公爺的消息,她便要派人去尋他了。
就在這時,屋外忽地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錦郡主。”綠竹挑簾進來,稟道:“小公爺來了……”
木婉兮一愣。
原本她以為來的最多是莫寧乾派來傳遞消息的親信,沒想到這麼晚了他居然會親自上門。
“快請進來。”木婉兮忙起身整理衣裳,紅棗本想幫她更衣,卻讓她婉拒了。
綠竹剛剛退出去,外間屋內便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快去備些熱茶……”木婉兮吩咐紅棗道。
紅棗答應著退了出去。
門簾挑起,一陣挾帶著雨水之氣的涼意撲麵而來。
木婉兮不禁打了個冷戰。
但見莫寧乾穿著黑色暗紋錦袍,外麵搭著披風,全身連同頭發俱都被雨水淋濕。
他站在門口半晌卻沒進來。
木婉兮詫異地起身相迎,但卻被對方製止了。
“別過來……爺身上寒氣重,待散一散。”
紅棗剛端了熱茶進來,聽見這話不禁暗暗驚訝,偷眼瞥向木婉兮,又不禁莞爾一笑。
外人都道這小公爺無情,嗜殺,可是現在他此舉分明帶著寵溺。
木婉兮也知紅棗這丫頭在笑她,狠狠瞪了她一眼。
莫寧乾卻直接站在門口接了紅棗的茶,一飲而荊
紅棗知趣的退了出去,並反手將門合上。
莫寧乾稍等了會將外麵的披風除了去,扔在一旁的椅子上。
“一切可還順利?”木婉兮問,語氣較平日多了份擔憂。
“上流河堤估計最多隻能再支撐個三到四天……”
木婉兮聞聽此言,心中稍稍安下心來,如此一來,他們的計劃便可以繼續進行。
“歐陽婧今夜便要離開都城。”莫寧乾突然道。
木婉兮一愣,“他要北上?”
莫寧乾點了點頭,“官道幾乎全被雨水衝毀,如果今夜不走,隻怕上流河堤決口後他便隻能等到一個月之後了……”
木婉兮轉頭望向窗外淅淅瀝瀝時急時緩的雨幕,擔憂道:“不想他走的這樣急,原本還想去為他送行,不知現在能否來得及。”
莫寧乾向椅背上一靠,道,“就知道你不會安分,待爺先眯一會,過會陪你去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