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這道笑容背後,卻隱藏著點點微光。
張關漢又飲下一大碗,而後將空酒碗丟在桌上,苦笑道:“我雖生在張府,可是卻連半個掌櫃都不如。
生意上處處被人防著,生怕我多占了府裏的半兩銀錢,可是現在……居然要我娶那二哥未過門的女人……”
“哦?”金掌櫃似感興趣的模樣,道:“不知你二哥當初要娶的是哪家的女子?”
“木府的二女兒,木之晴……”張關漢抖著手又將酒碗倒滿。
“本以為父親終有一日會認同與我,卻不想,我拚死拚活,卻連個打雜的夥計都不如!”
金掌櫃眼中似有深意:“木府的二女兒?莫非是那個已經身懷有孕的那個?”
張關漢手一抖,碗裏的酒撒出來大半。
“什麼?”他瞪著眼睛盯著金掌櫃,“你……你剛才說什麼?”
金掌櫃臉上似有懊惱之色:“算了算了,都是金某的不是,多了句嘴……來來,喝酒,喝酒!今日金某請客便是。”
張關漢卻一把推開對方的手,醉眼朦朧地瞪著:“你剛才……說……什麼身懷有孕?”
金掌櫃皺著小八字眉,左右看了看,壓底聲音道:“本以為你是知道此事的……那木府的二女兒,現在身上帶了崽,已經三個多月啦……”
張關漢隻覺腦子裏‘嗡’地一聲。
他之前雖聽父親提起過此事,可也沒想太多。隻是他本為張府的大爺,卻因是庶出,便要他娶那二弟的未亡人。
這事已然鬧的玉器鋪子裏盡人皆知。
他縱再有才華,可也抵擋不住這萬人的口水之爭。
現在金掌櫃卻道出了更令他深感恐懼的事實。
原來他要戴的不隻是頂綠帽子,而且還要養別人的孩子……
這時他已然被酒弄的頭暈眼花,可心中的怒氣卻越發的高漲起來。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他們……真的以為我好欺負麼!”
金掌櫃笑著附和道:“怎麼會,白大公子可是生意場上的精明人,哪家鋪子若是能請得你來當掌櫃,那便會生意興隆,財源茂盛。”
張關漢的手緊緊攥成一團:“可是為何……父親卻從來不正眼看我!”
金掌櫃臉上露出些無奈,“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
張關漢也知道,他現在若是想脫離張府,隻怕轉眼便會落得流浪街頭,身無分莫的下場。
見他遲疑,金掌櫃突然似想起什麼似地一拍腦袋,“對了,金某這裏正有個賺錢的好意思,不知白大公子可想一試?”
張關漢眼睛豁然一亮。
他知金掌櫃所言從來不虛,他說能掙錢便定不會太差。
當下他便急道:“金掌櫃快說來聽聽?”
金掌櫃小心翼翼的靠到他麵前,壓低聲音,似怕木圍的人聽見。
“歐陽爺欲到北邊去尋鋪子,到時定會尋些掌櫃過去照看,你可想一試?”
“歐陽爺的鋪子……”張關漢有些遲疑,隻因他之前所接觸的俱是玉器方麵的生意,別的行當他都不太熟悉。
“這個你倒是不用怕,金某絕對相信白大公子的才華,不管到哪裏都是這個……”說著金掌櫃挑起大指。
張關漢臉上一紅,都城之中,能得金掌櫃的誇讚之人屈指可數。
他心中不由得豪氣頓生。
“金掌櫃可與我細說說,究竟是何種的生意?”
見張關漢主動問詢,金掌櫃這才湊到他耳邊,將北行尋址之事簡單說了,最後又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
“白大公子為人正直,金某原為你做保,這些銀票你先拿去,若你能先一步到北邊,把鋪子尋好了,歐陽爺到時必有重賞。”
張關漢盯著桌上厚厚的銀票不禁有些犯傻。
“這……這麼多錢……金掌櫃你就不怕被我騙了?”
金掌櫃突然笑起來,眼睛眯的幾乎都要瞧不見了。
“白大公子說笑了,為歐陽爺做事我們哪個不是盡心盡力,敢捎帶銀子跑路的,隻怕還沒生出來。”
張關漢不可置信的盯著金掌櫃。
隻因對方一沒要他立字據,二沒讓他按手印,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就直接塞到他手裏。
“這些隻是路上的盤纏。”金掌櫃嘻笑著,慢慢嚼著口中的食物。
張關漢隻覺得眼前的景物變的極其緩慢,金掌櫃的那張臉也在慢慢變大……
最後他一頭栽在了桌子上,醉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外麵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他也不記得自己是否付了酒錢,這時忙在身上翻找,正摸到那一遝厚厚的銀票。
他深呼吸,努力地平靜下自己的情緒,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半晌,他猛地跳起來,向著張府奔去。
路邊,一輛馬車上,歐陽婧輕挑起車窗簾,與木婉兮盯著正地路上獨奔的張關漢。
“他回府去了?”木婉兮輕聲道,“金掌櫃可是失敗了?”
“勿急。”歐陽婧一擺手,“跟上他。”
馬車緩慢在路邊跟隨著張關漢的身影。
等張關漢跌跌撞撞跑回張府的時候,府內姨娘之間的爭吵還未結束。
白老爺見張關漢喝的醉醺醺,不由得怒火上撞,不由分說便一掌摑在他的臉上。
“你個沒用的畜生,就知道喝酒。”他剛罵了一句,忽聽後院內不知哪位姨娘‘嗷’地一聲。
他忙丟下了張關漢,急急的向後院趕。
張關漢站在那裏,隻覺臉頰上火辣辣的疼,木圍下人們見他站在那裏都繞開走。
他站了半晌,但卻無一人理睬於他。
終於,他狠狠一跺腳轉身便走。
木婉兮與歐陽婧坐在馬車上,見張關漢出了張府。
身上連一件換洗的衣裳都不帶,急匆匆出了府門,向著出城的方向頭也不回的走了。
歐陽婧笑道:“如何?”
木婉兮歎了口氣,“隻是又讓歐陽公子你破費了。”
歐陽婧得意的一笑:“在下別無旁的,就是銀子多!”
眼見木府再也不能與張府達成那惡心人的親事,木婉兮鬆了口氣。
夜雨,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