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公乎,東魯碩儒。溫恭自虛,和裕而舒。疇昔嚴侯,奮興田裏。崇學延師,以養多士。遭時清明,為士為卿。優遊周行,羽儀大廷。維茲卿士,鄉人是好。推轂俊良,振拔枯槁。公乘其時,亦起於家。紓朱曳紫,曆遊清華。歲易時遷,進居內相。作為文章,維世所尚。其文伊何,製命丹書。駢四儷六,華榮葉敷。至治天子,肅奉廟祀。公於其時,適官禮寺。作新製度,屬屬小心。第懼弗勝,天威式臨。公之平生,無忤無競。不巧為機,廉慎以靜。慨彼鄒魯,羣士景從。存者幾何,而公遽終。凡我同僚,情何有極。恭陳醪羞,以告哀則。尚享。
祭張文在教授文
維至順元年閏月某日,應奉翰林文字蘇天爵、國史院編修官楊俊民,謹以清酌之奠,致祭於故濮州教授張君之靈。嗚呼,惟君之生,逢辰晏寧。早親先哲,尚識典刑。鄒、魯遺經,漢、晉諸史。虞初稗官,鹹究終始。發為文字,如地出泉。操紙落筆,累百千言。先進日亡,君聞日顯。學徒雲從,戶外屨滿。皇慶詔下,賓興於家。校官鄉郡,儒者輝華。吳、越茫茫,乘傳而往。校士以文,作樂斯享。朝有知己,詞掖薦揚。垂成而止,典教濮陽。人曰是行,克展厥誌。命也不融,奄忽長逝。輤車至止,鄉人悲思。士失益友,學失良師。矧在吾儕,情好彌篤。一奠寄哀,有淚盈掬。尚享。
祭楊府君文
維元統三年三月某甲子,朝請大夫、中書省右司都事蘇天爵謹遣甥何佑,以香茗之奠,致祭於近故從仕郎、縣尹楊君卿文之靈。嗚呼,昔君初年,南遊江湖。中歲來歸,一室宴如。忘情軒車,娛意圖史。既善其身,又誨諸子。子也有立,實才而賢。秀出班行,華聞日宣。恩典尊隆,祿養具美。凡我邦人,共仰德齒。忽承凶訃,實怛吾心。緘詞往奠,尚其知歆。
大都 【 「大都」原作「大部」,適園本同。徐刻本作「大郡」。據本書目錄及李氏鈔本改。】 鄉試策問
曆數之起,上矣。昔者帝堯命羲、和 【 「羲和」原作「義和」,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治曆,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夏、商、周有天下,皆改正朔,以新民之耳目。然則正朔必可改歟?漢儒謂舜紹堯,順天道,改正朔,其說信歟?不然,夏啟誓師,何以並言三正歟?考之詩、書、春秋傳,或言夏正,或言周正,何為而不一歟?周官太史正歲年以序事,頒之於官府及都鄙,頒告朔於邦國,其事亦有所因歟?至漢造曆,始以八十一 【 「一」原作「十」,各本均同。據漢書律曆誌改。】 分為統母,數起於黃鍾之龠,其法一本於律。唐開元曆專用大衍之策,其法則本於易。二者可兼用之歟?夫治曆者始皆精密,後多踈而不合,其故何歟?漢曆四變,唐曆八變,變之之故可得而考歟?先儒言:落下閎但知曆法,揚雄又知曆理。治曆者必如是而後可以無差歟?我國家承金用大明曆,至元中詔改授時曆,能知曆法及明曆理者誰歟?行之五十餘年,無數更之弊者,其術果盡合於古歟?夫帝王之治天下,欽天道以授民時,莫重於斯,故歲月日時由斯而成,陰陽寒暑由斯而節,四方之政由斯而行。易曰:「君子以治曆明時。」諸君子通經博史,其於古今治曆之事,考之悉矣。若曰推步之學乃陰陽家流,則非有司之所願聞。
私試策問
夫財用之製,有國家者所當務也。故洪範八政,貨居其一。周官一書,理財之術亦居其半。聖人豈專為利者乎,蓋養民製國,此為重焉。夫古今天下一也,山林川澤之利,寧有異乎?何古者財裕而民息,後世財匱而民病乎?豈理財之方未盡其術乎?用之之道不合於製乎?今欲取之有法,用之有度,考諸古而宜於今,其道何以?
廷試漢人南人策問
朕惟隆古帝王之為治,莫不因郊丘以享帝,嚴宗祏以事神,所以報本始,崇孝敬也。朕荷天地之洪禧,纘祖宗之丕緒,蓋嚐潔幣玉以祀穹祗,肅圭鬯以奉宗廟。雖誠意之上通,顧製作之當議。若稽典禮,祭天於地上之圜丘,祭地於澤中之方丘。而後世分祭合祭之說,服冕樂舞之數,果同異歟?宗廟禘祫之義,祖宗昭穆之序,諸儒之論何以折中歟?傳曰:「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或以社為祭地。又曰:「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其說何歟?今天下治平百年,製禮作樂,維其時矣。子大夫明古今之製,通禮樂之原,其詳陳之,朕將親覽焉。
擬廷試蒙古色目策問
朕聞昔者帝王之有天下也,或創業艱難,或繼軆守文,雖所遇之時不同,及其成功一也。夫周之文、武、成、康,德業尚矣。漢之高祖、文、景,唐之太宗、明皇,其治功尚有可議者乎?我太祖皇帝肇啟洪基,世祖皇帝混一區夏,列聖相繼,治底隆平。朕承天地之休,居億兆之上,夙夜祗畏,罔敢逸豫。載惟祖宗之治,所當先者何歟?成周聖王,漢、唐英主,其得其失,所當鑒者何歟、子大夫悉心以對。
策問
問:自古有天下者,皆以人才為務。夫人才盛衰,可以卜世道興廢。或崛起山林,或教養庠序,或見諸謀猷,或施於事業。唐、虞、三代尚矣,自漢以降,張留侯之佐高帝滅秦滅項,本以為韓報仇,大抵多智謀術數,而先儒以謂「進退從容有儒者之風」,何歟?及高帝欲易太子,留侯乃招致四人以安之,論者以謂「為子植黨以拒父」,或以論者未嚐知聖人深許首止之盟,其說何者為是歟?賈誼、董仲舒皆負卓越之才,觀其奏篇,反複治亂之原、天人之對,而先儒以毛萇、董仲舒最得聖賢之意,不及賈生,何歟?二子得聖賢之意者何以考見歟?諸葛武侯躬耕南陽,輔佐先主,出師二表,臣節凜然,論者以謂庶幾禮樂。夫以孔明連年用兵,專製一方,何以能興禮樂歟?晉室中興,王、謝作相,當國家顛危之時,偉然協中外之望,其輔相之業可傳於世者何歟?所謂寬恕簡靜,高情雅度,其亦清談之弊歟?文中子太平十二策獻之隋文,皆治世之言歟?唐初諸公果出於其間歟?謀猷諫諍於貞觀之治最有功者孰歟?陸贄之相德宗,先儒謂「有王佐之才」,指其奏議言之歟?抑謂其相業歟?或又以贄比之賈誼,何歟?楊綰拜相,有方宴客減其坐中聲樂者,有以騶從之盛為省之者,有以第舍宏侈毀撤之者。既能使一時之人風動如此,其學術於古人亦有可方者歟?五代之際,有若王樸者出焉。不數年間,製禮作樂,蔚然勃興,亦有可述者歟?夫古今人才多矣,能識其遠者,大者,則可稱焉。諸君子周覽曆代之變通,考求人物之得失,其於諸公之事,必能有所去取。請詳陳之,以觀諸君子之所蘊。
問:河為中國患,舊矣。禹疏九河而患始息。周定王時,河徙砱礫,曆春秋之世弗聞其為民患,何歟?考之,九河在兗州之域,滄、棣、德之間,謂之苞,淪於海者,果可信歟?漢元光間,河決瓠子,發卒數萬人塞之,甚至天子沈白馬、玉璧祠之,而後道河北行二渠,複禹舊跡。彼謂以人力強塞,未必應天。是果廟謨之長算歟?唐世河患無聞,豈藩鎮分據其地,而事有不克登載於簡冊歟?宋元佑間,或欲導河東流,或主北流,議論不一,其果何者為是歟?夫河自南徙入淮,而齊、魯之患稍息。今河複決而北泛濫數百裏,壞敗城郭田廬塚墓,不知其幾。聽其北流,則堤防未立,郡縣受害;導之東徙,則工費極大,民殫於後。將何如則可也?夫漢值河決,詔征能治河者,賈讓出焉。諸君子博考經籍,必能深明古今河患,及治河長畫,其詳陳之,以備水衡之所采擇。
與西管李士興書
五月吉日,趙郡蘇天爵頓首再拜李君士興足下。蓋嚐聞之,同門曰朋,同誌曰友,餘與足下雖無一日之雅,然而同為安氏弟子,則朋友也。夫忠告而善道之,朋友義也,餘有一事,將為足下道,足下試詳而聽之。夫古者春祈秋報,皆祭於社,下至一鄉一裏,莫不皆然。其祭也,則以鄉有道德先生配之。近世社祭之名僅存,然而大抵非所當祀之鬼,而配祭之禮又亡。甚矣,古禮之廢壞也。嗟夫!不有講學之君子,其孰能複之哉。蓋西管名鎮也,社祭之禮,歲之所常行也,而足下又嚐講學者也,獨鄉先生之祀又可不複之哉!鄉先生為誰,安氏是也。安氏自石峯、如齋、默庵祖子孫三世,或家於斯、遊於斯者,七十餘年矣,凡使是鎮之人誦詩讀書,立身行道,敬老而慈幼,善俗而化家,莫非安氏之教使之然也。然則安氏之功,詎淺淺哉!夫古者鄉無道德先生,猶將合而祭之,矧有如安氏者,舉而祀之,孰不曰宜。禮曰:「豺祭獸,獺祭魚。」夫豺、獺尚知報本,而況於人乎。足下試與裏中長老議之,如果能行,天爵亦將往觀古禮之複焉。足下其思之,勿忽。
答達兼善郎中書
近承賜教,知久病新愈。夫君子之仕,固欲行其誌也,然事之齟齬者十常八九,欲舍而去之,不知者以為忘斯世矣。合下由進士得官二十餘年,始以文字為職業,人則曰儒者也。及官風紀,屢行而屢止,孰知其誌之所存乎。向諭印祝泌皇極經世說,謹裝潢納上。某嚐學於臨川吳先生,聞其言曰:「邵康節天人之學也,雖其子弗克傳焉。蜀人張行成蓋能得其彷佛。行成既沒,其學又弗傳矣。祝泌生於宋季,所學者風角鳥占之術,特假皇極之名張大之耳。撫州人有傳其術者,覩物即知休咎,嚐欲以學授予,予弗從而止。」某又嚐學於太史齊公,每見公讀邵子書不去手,晚歲又釋外篇,令某傳錄。其言曰:「皇極之名,見於洪範。皇極之數,始於經世書。數非極也,特寓其數於極耳。經世書有內、外篇,內篇則因極而明數,外篇則由數以會極。某嚐欲集諸家釋外篇者為一書,顧未能也。」又聞國初李征君俊民、李翰林冶皆能通邵子之書,或言征君傳於河南隱士荊先生,而翰林不知得於何人也。世廟在潛邸時,嚐召征君問之。征君既亡,複召翰林問之。以某觀之,二公不過能通其數耳,而康節之學蓋未易言也。故曰:「欲知吾之學者,當於林下相從二十年,方可學也。」因合下求祝泌之書,偶言及[此] 【 偶言及[此] 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補。】
讀詩疑問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然則二南正風不可謂之樂歟?抑兼言之歟?古者春秋教以禮、樂,所謂樂者即雅、頌之樂乎,大韶、大夏之樂乎?詩三百十一篇皆古樂章,六篇無辭者,笙詩也。然則大韶、大夏亦笙詩歟?不然,其辭何以不傳於世也。當夫子自衛反魯,時魯哀公十一年冬也。前六十八年,魯襄公二十九年,吳子使劄來聘,請觀周樂。為歌周南、召南,次歌邶、墉、衛,次歌王,歌鄭,歌齊,歌豳,歌秦,歌魏,歌唐,歌陳,歌檜,然後歌小雅、大雅,歌頌終焉。由今觀之,所正者獨豳以下詩也,而雅、頌何嚐不得其所乎?若曰左氏後出而作傳,何獨豳之下雅之上不得其次歟?
詩三百篇,婦人女子作者居十之三。夫以淫邪婦人而能為此,豈聖人潤色之歟?不然,後世老師宿儒反有不能及者,何也?
夫鄭、衛之詩,蓋多淫亂之詩也。平王以下,朝廷雅正之樂歌亦豈少歟,至夫子定詩,獨取鄭、衛淫亂之詩,而棄宗周雅正之樂歌,何也?或曰:「平王東遷,王室衰微,不複能為祭祀朝聘之樂矣。」夫以天王之尊不能為此,而魯諸侯之國也,獨得為燕享之頌歟?
漢廣之時,言文王之化及於江、漢之間,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故其出遊之女,人望見之知其端莊靜一,非複前日之可求矣。行露之詩,言南國之人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淫亂之俗,故女子有能以禮自守,而不為強暴之所汙矣。標有梅之詩,言南國被文王之化,女子知以貞靜自守,懼其嫁不及時而有強暴之辱也。夫以文王之化,既能變南國前日淫亂之俗,而其婦人女子亦皆有端莊靜一之德,獨其男子反不能被文王之化,革其強暴之性,何也?
淇澳,衛人美武公之德。賓之初筵,武公飲酒悔過而作,抑亦武公作使人日誦於其側以自警?皆衛詩也,一錄於風,一錄於小雅,一錄於大雅,何也?豈聲音節奏亦有豐殺廉肉之不同歟?果然,則諸侯之詩亦可謂之雅矣。
七月,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穡之艱難,故陳後稷、公劉風化之所由,使瞽朦朝夕諷誦以教之也。公劉,召、康公以成王將蒞政,當戒以民事,故詠公劉之事以告之也。當成王時,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皆作詩以戒王。今七月錄於風,公劉錄於雅,何也?周禮鑰章氏祈年於田祖,則吹豳雅;蠟祭息老物,則吹豳頌。豈豳詩亦可為雅、為頌歟?果然,是一詩而雜三體矣,豈所謂雅、頌各得其所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