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還跟他說了好多關於嚴知恩的事,像是他離開那三年,是被爹遣去嚴家分布在各地的產業磨練學習,而且還故意將所有最吃力不討好的事都丟給他。
那段時間他吃了很多苦,卻傲氣地咬緊牙關不吭一氣。
有一年農災,稻米收成欠佳,佃農又要應付稅收、又要繳田租,簡直是苦不堪言,日子一旦過不下去,哪能不暴動?
他被遣去處理收租一事,佃農們氣不打一處來,自是全衝著他去了。
那段時間,身上時時帶傷,又要傷透腦筋,苦思能給父親這頭合理交代、也能讓佃農們接受的方案,在收租與平民怨之間取得平衡。
後來,他不但沒收租,還反倒借出一大筆錢,讓有需要的佃農來與他洽談,重新簽借據、打合同擬定還款條件。
管事們全當他瘋了,將此事回報給爹,爹隻說由他去。既然說了交由他處理,便是全然授權,辦不到他自會來領罰。
然後隔年,佃農們有了錢買秧苗,收成後依約將積欠的佃租如期攤還,加收了一成,還每個人都繳得眉開眼笑,滿懷感恩。
他還知道,自嚴知恩掌權後,每年的開倉賑糧究竟是為了什麼,難怪會說他不好養,得有燒錢的決心……
那麼多、那麼多他從不知曉的內幕,還會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望望窗外天色,曙色半明,可他已等不及天光大亮,下了榻便往聽鬆院去。
這個時候,小恩應是還在睡夢當中吧?
他本想,去了便靜待一旁,好好看看他、等著他醒來就好,誰知上了立鬆閣,裏頭的燭火是一夜未媳。
這真的不是好習慣。他喃喃咕噥,想著以後可得好生糾正過來才行——
佇立窗邊靜觀了好一陣子,直到對方察覺異樣,不經意地側首一瞥,便定住目光,再無法動彈。
好半晌,他確定再不出聲,對方也會跟他耗到地老天荒,這才歎口氣,輕道:「不歡迎嗎?還是你忙,我晚些再過來。」
「沒、沒有,不是!」嚴知恩這才如夢初醒,驚跳起來,也不知在慌什麼,手忙腳亂地上前打開房門。「我以為——是我眼花了。」
幻覺可不會存在這麼久。
嚴君離但笑不語,任人直勾勾盯著看,確認真實性。
終於確認這不是幻影,他這才結結巴巴道:「你、怎麼、怎麼……」
不是說,永不出觀竹院嗎?這是六年以來,嚴君離頭一回主動來見他,那是不是表示、表示……
會嗎?他可以這樣妄想嗎?哥有一點點……原諒他了,是不是?
他不敢問、甚至不敢出聲,怕好不容易盼來的這一刻,又被他一個不慎給破壞殆盡。
嚴君離徑自進屋,探頭約略瞧了下,發現讓他方才專注埋首案桌前的,竟不是帳本。
「你在抄寫經書?」這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虔誠的信徒,很難想象他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我在佛前發了願,每年得抄百本經書。」
「什麼願?」
他又閉嘴不語了。
其實不必明說嚴君離也知道,八成還是為了他吧。
他輕輕歎息,這人的執著勁兒,要想不認敗都不行了。
「我來,是有幾件事想跟你確認。」
「什麼?」
「十年前,我要你走,離爹遠遠的,你卻反而到離他最近的地方,幫他做事,是嗎?」
「……嗯。」又被逮到一項違逆他、專與他作對的事證。
「你應該知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