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1 / 3)

裏應是知情,卻什麼也沒說。

那半年,他倍覺羞慚、自責、愧悔……太多的情緒,不知如何麵對小恩,目光回避著,共處時總是相顧無言,氣氛僵凝。

等到後來,他發現時,小恩已不再看他,能說的話愈來愈少,到最後,隻剩無言。

他從不曾探問對方是否懷恨在心,幾乎命喪於此,誰能無怨?

於是,待傷勢初愈,他便親自收拾行囊,要小恩離開。

這般決絕,早做好心理準備,這一生是要讓人怨恨至死。

他不在乎對方會有多恨他,隻要離開嚴府這深潭虎穴,好好過日子,再別與他扯上關係,就好。

盡管,放他離去後,夜夜痛楚難息,無法安眠。

盡管,時時徘徊於無人寢房,遙念著對方是否安好。

盡管、盡管如此,也永不說出口——

「舍下你,心如刀割,你可知曉?」

◇◆◇

再次醒來,一身熱汗,胸口糾扯的疼痛猶未止息,枕畔濕了一片,分不清是汗是淚。

嗓子幹啞,他坐起身,正想喚人擰條熱巾子來擦擦汗,門外傳來輕細的對話聲——

「還是沒醒來?」

「沒呢,都三天了,一直發夢盜汗、喃喃囈語,神誌不清的。」

「他都說了什麼?」

「……聽不清楚,就一些含糊的夢話,我是擔心再這樣下去,他身子怎麼受得住?」

「讓人隨時備著清淡的百合蓮子粥,醒來時喂他吃點。」

「好……你不多留一會兒?你每日來問問情況就走,也不進房去看看他,好歹他也疼了你這麼多年……」

認出門外是嚴知恩與袁青嵐,他連忙在對方離去前,揚聲喊道:「是小恩嗎?進來。」

外頭安靜了會兒,房門才被推開。嚴知恩邁步進房,也沒上前,遠遠望上一眼,聲音不冷不熱。「你醒了?」

「嗯。你來很多回了嗎?」聽青嵐的意思,像是每日都來。

「沒事就好。」對方沒正麵回答,確認他已清醒,轉身便要離去。

嚴君離沒出聲留他,心知目前這樣對彼此都好。

偏開頭,內心惆悵的,不隻是他。袁青嵐依戀的目光追隨著,神魂幾乎要隨他而去,對上丈夫審視的目光,這才有些心虛地移開。

「我、我送送小叔——」

「青嵐。」他沉沉一喊,向來溫潤的容色難得展現一絲淩厲。「觀竹院他自小待到大,算是半個主人,用不著你送。」

「……」丈夫明明沒說什麼,卻令袁青嵐莫名心驚。

「我就把話說白了,過去的事我不追究,並不代表未來我就會放任。你既已是嚴夫人,也知喊他一聲小叔,那麼就請守牢分際,莫做出格之事,自誤誤人,聽懂了嗎?」

他不是瞎子,不會沒看見她的癡眷難舍,視線從頭至尾舍不得自小恩身上移開,但是事已至此,她既已做下取舍,就該認清局勢,好好把孩子生下來,那才是最重要的,再要糾纏不清,不僅僅是汙了他的臉麵、髒臭了自身名節,也會毀了小恩,這是他絕不願見到的結果。

「我、我沒……不會……」

「不會就好。我隻是提醒,你不必如此驚慌。」淡淡說完,他往後仰靠床幃,疲倦地垂下眼。「我餓了,去吩咐廚子備碗百合蓮子粥。」

「……好。」袁青嵐悄悄覷了眼那張看似平和、卻略顯清冷疏離的麵容,終究仍是什麼也沒說,默默退出房外。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這矜貴儒雅的貴公子,看似性情溫潤可親,事實上,那全是表麵。

他其實……不是誰都能親近的,溫和待人,並不代表誰都能走進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