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君離心房一痛,別開目光,沒費事去搶救。
送出去的東西,就是別人的,對方要怎麼處置,無他幹預的餘地。
凡是他給的,一樣不留。他心知肚明,小恩這回是當真的,用這種方式在向他宣告,從此與他切割,恩斷義絕。
嚴知恩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這下,當真是兩袖清風,無罣無念了——他驀地一傾身,朝嚴君離欺去,對方沒防備,受不住撲上來的力道,朝柔軟草地間跌去。
「小——」
沒給人開口的機會,便重重往唇上壓去。
那不是吻,他咬著對方唇瓣,像要宣泄什麼,咬得唇破血流,濃濃的血腥氣味在彼此貼合的唇齒間泛開。
他痛,也要教對方知曉,他有多痛。
嚴君離懂得。
沒掙紮,由著他去。
那驕性,是他寵出來的;那怨恨,也是他欠下的,活該要受。
見他逆來順受,不抗不爭,嚴知恩更怒,一把扯開他襟口,不願見他那一身刺目又刺心的紅,恨恨地、沒留情地再往他頸項襲擊,小獸般野蠻啃咬,非要弄得別人也一身傷。
嚴君離閉眼,不忍見他一身的狂亂傷痛。
嚴知恩忽地一頓,沒再施力,也沒有移動,隻是壓在他身上,臉埋在肩頸,良久、良久——
他感受到,那壓在上頭的身軀微弱的輕顫、噴灑在頸上似有若無的吐息、以及——淡淡的濕意。
他心一痛,再野蠻的啃咬,都不及滑落頸上,那顆溫熱燙人的濕意。
「小恩——」他張臂,正欲將人納入懷間,隻可惜,對方已經不願再聽他一言半語,一使勁,由他身上翻坐而起,措手不及地將臉龐往水麵壓去。
嚴君離一驚,跟著坐起。
等了好一會兒,沒見他有下一步動作,他心下也慌了,伸手要將人拉起,對方卻置之不理,不為所動。
「小恩!」對方是自小習武的,那時隻是想,習武能強健體魄,別像自己這般體弱多病,他若是堅決卯上,自己根本拿他沒辦法。
「小恩,有話好好說,不要這個樣子——」拉不動他,嚴君離又驚又急,正思慮著是不是要開口喊人來時,對方卻在即將用盡最後一口氣的當口仰起臉,往後一倒,胸口急遽起伏,緊閉著眼動也不動,兩顆清透的水珠自眼角滑落,不知是池水抑或……其他。
「你贏了……我心沒有你狠,鬥不過你,隻能……願賭服輸,我願賭……服輸……」他喃喃地,似有若無地低語。
「但是嚴君離,你最好記住,是你先不要我的,那麼從今而後,我便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不再受人擺布。」他坐起身,再睜開眼時,深瞳隻剩一片涼寂。
舍盡一切後,再也沒什麼好顧忌。
以無搏有,怎麼樣都不吃虧,最糟,也不過就如此了。
他撐起身子,酒意使得腳下仍有些許虛浮,咬牙撐過一陣暈眩,回眸漠然道:「大喜之夜,還是快些回去陪陪新娘子吧,免得她耐不住寂寞,半夜爬到我身上來,我可不是什麼柳下惠,不興坐懷不亂那一套。」
對方走遠了,嚴君離卻呆坐原地,望著遠去的身影,久久無法移動。
「我……沒有贏。」恍恍惚惚,對著悄寂的夜低嘀。
對象是你,怎舍得贏,任你去傷、去痛?
不過……這樣也好。
盡管一時不被諒解,但是時日久了,再深的傷與痛,在往後回想起來,終能一笑泯恩仇。
「你說得對……」最真的心意,永遠是藏在他人看不見、靈魂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