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用劍,那針卻朝心口處狠狠的鉆。

“哈哈……解藥……這世間的血蠱根本沒有解藥……”東則布笑的更淒厲,“阿贊,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我毀了她,你會傷心難過一輩子,也會由此記恨我一輩子,可是記恨一輩子又何嘗不是記一輩子……哈哈……”他死了,帶著不男不女不死不活的腔調。

“阿德!”他癱在地上,我沖過去將他扶住,他無力的看我一眼,“為何換了稱呼?”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東則布 ,“阿贊是他唯一剩下的東西了,他死了便讓他帶走吧,我更喜歡阿德,一生一世都是我的阿德!”我笑著將他扶起。

一生一世,真的能一生一世麼?血蠱的解藥沒了,真的還能一生一世?

魘族見東則布死了就像是瘋了的牛一般,魚貫而入的沖入尚書苑,這一日似乎過的極其漫長,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沒有戰鼓蕭蕭,那長刀闊矛卻染了無數的鮮血,我抱住赤德祖贊,也許,我們今日就會在歷史上塗上宮變而死劃下句點。

我心裏像是有千萬隻血蟲啃噬著,赤德祖贊握住我的手,從袖中扯出一根袖箭,那袖箭剎那間飛騰天空在天上開了一朵他殷紅的花,他伸手順了順我的發,嘴角掛著緩緩淡淡的笑,舉起手臂用力將我圈在懷裏。

隻見遠處數萬軍將從四麵八方轟的湧入,那些魘族士兵初初還不停地反抗,直到見到那數以萬計的軍將,來不及做出臨死的誓言便消弭在重重血泊中。

領頭的一蒙麵將軍,發上紮著深藍色的綬帶,在微微風下那綬帶飛揚著,我瞇著眼看著那綬帶,回憶不斷地翻飛……那個契丹將軍,那人背著手一步一步朝我走進,未到我麵前卻臨時拐彎走向赤德祖贊,他眼角彎著,按住腰間的劍,單膝半蹲,眸底的清流再也掩遮不住那眉梢的貪欲,“王,魘族盡屠,自此吐蕃再無魘族,按照交易,請將吐蕃的國璽交於楊某!”

赤德祖贊深深打量我半晌,將我扶起,那人將一副畫卷交到我手中,語氣低低沈沈:“鸞兒,可還識得我?”

那語氣勾牽著數千萬縷的回憶……桃花樹、鬼叫林、大佛寺……月老橋畔……時光的流轉還真是快,他說楊某,他姓楊……他不是南宮瑞……他是楊宮瑞,隋朝那個遺留的王子,難怪大佛寺的那主持總是強調家族使命,這不是家族使命而是複國使命。

楊宮瑞扯下麵紗,那張熟悉的臉放大在眼前,“鸞兒……奧不,是清寧,李清寧,你的眼光要比玉真公主好的多,你的男人竟願為了你放棄江山,真是好福氣!”

“南宮瑞,你卑鄙!你竟連枕邊人都算計!”我心裏像是被狠狠一揉,原來從一開始,這一切都是假的,從一開始他便布好了這盤棋,從娶玉真公主開始到吐蕃的宮變……

赤德祖贊握住我的手,將我一把攬在馬上,雙腿微微用力,那馬便從四敞大開的宮門處疾馳而出。

那一夜,王宮內亂,許許多多的宮婢荷包裏都藏著宮裏的珍寶像是無頭蠅一般死在千紫萬紅的血泊中,那馬兒一直狂奔,他手底的皮鞭不斷的揮,我明白他不會放棄他的江山,他非愛慕那江山的繁華,而是他的身份,他是帝王,他的身份不容許他退縮,他胸口處的血咳汩汩的流著,我手心一陣腥熱,他是拚盡了性命將我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呢……然後……

臨近年前,這小小的雪村已經有了歡喜的年味,江神醫也忙的不亦樂乎,尼妹粗手粗腳的將發黴的藥草碾成粉末,我將睡熟的相思放在床榻上,拉過那繡滿合歡花的錦被掩在她身上,我走到前廳正要替人診脈,尼妹卻滿手藥末的拉住我,“王後……不要再折騰自己了,便是懸壺濟世,也沒有這般不眠不休的!再這樣下去,王要是回來了,該怎麼辦?!”

他回來?他還能回來嗎?!我等了三年了,過了今晚,就是四年,我睡不著,也不敢睡,一睡夢裏便是滿目的鮮紅,我隻能讓自己忙碌,不停地忙碌,隻有不斷的忙碌才能讓我暫時忘掉赤德祖贊,什麼懸壺濟世……我是自私的求著天上的神能施舍我一點運氣,讓他能活著。

出了雪村有處集市,集市盡頭處便是一繁華的街道,街道旁有一株老梨樹,梨樹下有一唱曲的老者,這老者身前有一架古弦琴,用那微顫的嗓音永不知倦的唱半闕點絳唇:“漏盡銅龍,香消金鳳,花梢弄,斜月簾櫳,喚醒相思夢……”

這老者撥弄著手底的琴弦,餘音裊裊,他總是低著頭不問來者不問去向,隻是淡淡的彈著唱著,我將幾兩碎銀子放到他一旁的缺口碗裏,那老者卻突然朝我我問了一句:“你喜歡這點絳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