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轉過身，望著楚孤雲陰鬱的眼。心痛之餘卻泛上絲絲憤怒。雖然楚孤雲初次代領商隊即被劫掠一空，且主因在他的過失，但她絲毫都沒有責怪兒子的意思，反倒是看他因此而意誌消沉，才最令她生氣。
“你要照顧周姑娘，娘不反對。但你若要娶她進門，絕對不行！”楚夫人看著他，態度極為堅決，“娘可以認她為幹女兒。待她守完孝，再為她擇門好夫家。有楚家做她的後盾、她一樣會過得好。”
楚孤雲低著頭，悶聲道：“我答應了要娶她的。”
“周姑娘喜歡你，嫁給你她會快樂。那麼你呢？”楚夫人望著她，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他透視。“告訴我——你會快樂嗎？！為了一個承諾而娶一個你根本不愛的女子，你會快樂嗎？”
“孩兒——會愛上她的！”
“會愛上？！那就表示你現在並不愛她嘍！你娶她不過是為了責任。這樣的婚姻，你不會快樂。而她一旦知道你娶她不過是為了責任，她還會快樂吧？”
楚孤雲蹌踉了一步，突然又挺直腰。“責任就是一種愛！”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楚夫人逼近，心底怒火更盛。“娘！您不要再管這件事了。”楚孤雲叫著，眼中是深深的痛。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精明能幹，足以擔起重任的男人。可現在，他才知道從前那些人誇他、捧他，是因為他們還要靠楚家吃飯罷了。如果他這次肯聽周伯文的話而不是一意孤行，那麼一切都會不同的。“孩兒現在惟一能做的隻是照顧綠姬，讓她快快樂樂地過一生。如果她不快樂，孩兒這一生都不會安心的！”
“你現在要做的事有很多。清查貨物，賠償買家，發放撫恤金……”楚夫人捧著他的臉，溫柔卻不容反駁。“孤雲，你是我李湘君的兒子。你必須堅強！你不能、也不可以被一次小小的挫折而打敗。決不可以……”
他知道！他必須像個真正的男子漢！
楚孤雲苦笑，“娘，答應我不要再管這件事了。”
“我可以不管這件事。”楚夫人含有深意地笑笑，“三年的時間還很長呢。這三年裏，我會待她如同己出。但是，我決不允許你給她任何名分。她隻是楚家的客人。如果三年後周姑娘守孝期滿，你又仍然未改變主意。我就給你一個全蘇州人所矚目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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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母親最大的讓步了！
“孩兒知道了。”楚孤雲笑應，雖明知母親並不喜歡綠姬，卻深信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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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什麼時候愛上楚大哥的？！她都幾乎記不清了。銘記於心的卻是從相識至今的點點滴滴……即便是最小的細節都是在心頭纏綿不去的甜蜜。
他溫和的笑容，低柔的聲音，乃至他不耐時輕揚眉，怒極反無語的小動作，都是她熟悉且沉迷的。愛他卻從不敢說出口，隻因深知自己區區一商行管事之妹的卑微身份高攀不起。即使是現在，她還覺身處夢中，不敢相信楚大哥說過愛她、娶她的話呢！
撫撫紅燙的臉頰，周綠姬不禁羞澀地笑。
心無法平靜下來呀！如果她的感覺沒有錯，那麼楚伯母真的不是很喜歡她呢！總覺得那洋和的笑容之後是疏離與淡淡的厭惡，讓她心慌不已。
薇兒說隻要楚大哥喜歡她就好了。可她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的。婚姻不止是兩個人的事，而是整個家族的事。如果她要嫁給楚大哥，就必須博得楚伯母、楚家上上下下的好感。做楚大哥的好妻子；是她的夢想和願望呀！為了自己，也為了楚大哥，她一定要很努力地令伯母對她改觀……
對鏡許久，周綠姬終於還是取下了發際的白絨花。“薇兒，取那件藍色的衣裳吧。”回望薇兒驚異的目光，周綠姬淡淡道：“咱們現在是寄人籬下，凡事都要小心。我下想再給楚大哥添麻煩了。”
“薇兒記住了。小姐放心好了。”薇兒乖巧地點頭，服侍她穿衣。“楚夫人請小姐到大廳裏去呢！”
周綠姬垂下頭，臉上雖帶著笑，心裏裏卻禁不住低歎。
緩步走進大廳。周綠姬便怔住了。
滿廳的素白、灰黑，竟全不見昨日的紅紅綠綠。甚至每個人頭上都插了朵白絨花。
周綠姬心頭一熱，幾乎流下淚來。她真是過分，居然誤會了伯母的心意。
“過來，綠姬。”楚夫人為她插上白花，“我已經在寒山寺裏訂了法事。一會兒，我陪你去。”
“伯母——”周綠姬訥訥無語，心裏暖暖的。
“你們都來見過周姑娘。”壓下欲起身回禮的周綠姬。“你們都聽好了。周小姐是楚家的貴客。若是讓我知道了有誰輕慢、委屈了貴客，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了。”
貴客！原來在楚伯母眼中，她不過是個客人，一個外人罷了……
在參拜聲中，周綠姬恍惚地望著楚夫人含笑的眼。原本火熱的心漸漸冰冷，四月暖陽中，卻覺如在寒冬臘月，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