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雨,一番涼。
黃昏院落,淒淒惶惶,酒醒時往事愁腸。那堪永夜,明月空床。聞砧聲搗,蛩聲細,漏聲長。
那晚過後,戰戰兢兢地過著,心總也靜不下來,這園子,似乎是無人問津的了,常喜兒沒再來過,胤禛也奇怪地將他兒子丟給了我。前幾天,康熙回到暢春園,住在了前院兒,重兵把守著,就德妃和弘曆進去過兩次。聽說是太醫的吩咐,必須靜養。
深秋的午後,我正煩心著,今年弘政的生辰是趕不上了,連句話兒都沒法帶去,瞄見李德全行色匆匆地進了園子,見我一人坐在石凳上發呆,頓了一下,
“夕主子,這——四阿哥呢?”我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弘曆。
“他在房裏午睡呢,李公公,怎麼?”
“哎唷,我的主子,前邊兒等著見他呢!快著點吧——”
我心下一急,腿肚子陣陣發軟,跑著進了屋,硬是拉醒了弘曆,也管不了他睡眼惺忪的模樣,直塞給了李德全。死寂般的院子裏,一陣秋風掃過,涼得我直哆嗦,剛才竟沒發覺,那幾個太監丫頭們早已沒了蹤影。
······是時候了麼?胤禟,胤禟——我死死地捏著玉扳指,胸口燒得慌。
——十一月十三日傍晚,康熙帝病逝,諡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中和功德大成
仁皇帝,廟號聖祖,葬於景陵。
遺詔皇四子胤禛繼位,是謂雍正帝。召撫遠大將軍胤禵回京奔喪······誠親王允祉上疏,援例陳請將諸皇子名中胤字改為允字······
千古一帝就這麼走完了他輝煌的一生,留下的太多,卻什麼也帶不走嗬。
到了十二月,我都未能踏出園子一步,弘曆被留在了前院兒,隻有兩個禁宮侍衛守在院門口。我是誰也問不了,就好像被遺忘了似的。胤禟,貝勒府,我的兒子們!心一直提著,哪裏放得下來。
直到入了臘月,白雪皚皚的時候,才等到了王順兒帶來的旨意,到這會兒才驚覺,是嗬,他已經是皇上了。“······九貝勒妾富察氏,朕遵從聖祖遺訓,賜四皇子教讀,即日入住毓慶宮,欽此。”
我隻覺得眼前開始模糊不清,心尖被什麼扯得撕裂般的疼,你明知道的,外麵那個人正等著我回去啊,你——感覺眼皮一跳,我攔住王順兒,“王公公,胤禟呢?!不,那,我是說,九貝勒呢?”
王順兒瞧著我,有些猶豫,我死死地抓著他,一時忘記了呼吸,“王公公!”
“這——唉,聽著就好啊。”他看了看外邊兒,壓低了聲音,“貝勒爺他,他奉旨同年大人去了西寧,昨個兒動的——哎,主子!”
······心底被掏空的滋味,也就這樣了。
☆、成全
“醒了麼?”清冷的嗓音裏似乎摻雜了些許沉重的倦意。
我緊閉著雙眼,呼吸急促起來,心裏那股子絕望,這麼些年來從未有過的徹骨的疼。
感覺他定定地站在床前,那滿身的寒意,無形地壓迫著我。時間的齒輪有片刻的停頓,好像找不到繼續轉動的理由。
“——朕親自來看你,怎麼也該請個安吧。”
“······”我緩緩地睜了眼,漠然地望向他,看著他居高臨下的臉孔,一時間竟忘了,這就是胤禛嗬,那個雪霧中談笑風生的胤禛。
見我不說話也不動,他的臉緊繃著,靜靜地看著我,以一個皇者的氣勢,隻是我能清楚地看到,微眯的眼角間,帶著那麼一絲莫名的無奈。
我沉沉地吐出口氣來,慢慢撐起身坐在床邊,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跪了下去,很鄭重地磕了頭,他什麼也沒說,退步踱到了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