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驟然一冷,全身的骨節都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一絲痛是從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爆裂開去,然後每個細胞裏的痛仿若都被點燃了一般,在身體裏不停的爆裂。站立的身子終於失去了最後的支撐,腰腹一軟,整個人都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上。臉色一片慘白,找不到一絲血色。可是身體卻象一個沒有出口隻有入口的容器,那炸開的痛全一點一滴彙集在身體中,積累,再積累,成了汪洋,漸漸把他淹沒。
幽晚優雅的從樓梯上一步一步緩慢的扶著扶手走了下來,鄙夷的瞟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坐在沙發裏的簡風亦,徑自走到一旁站立的李力身旁,麵對著探子問:“你說劉業勳是三點左右進去的?”
“恩。”
“後來出來了嗎?”
“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出來?”
幽晚暗暗冷笑,好戲終於要上演了。劉業勳,你親手毀了你兒子的幸福,再親手看著你兒子死會是什麼樣子?會是什麼樣子?心頭控製不住的興奮著,身體輕輕的發著顫,終於大聲笑了出來。
半晌,才收住那歇斯底裏的笑聲。眼角有淚,卻不知是笑出的,還是哭出來的。
“耿於懷死了嗎?”她緊緊盯著探子,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溫柔如水,居然帶著嗜血的冷芒和冰冷的恨意。劉業勳,我整整恨了三十年的男人啊!我當年說過,你讓我有多痛,我就讓你雙倍償還。你現在會有多痛?我好奇,我真的非常好奇。
“具體情況不知道,不過一直有人送血漿和各種儀器進去。進去的醫生沒有出來的,屋子已經被‘東靖盟’全麵封鎖了,裏麵的消息暫時不知道。不過……”
“不過什麼?”幽晚挑起眉頭,麵如羅刹。
居然讓一旁站立的探子,無端端的打了一個冷噤:“劉業勳在今天早上通知了‘東靖盟’其他的五子全部回n市。估計……”
幽晚冷笑連連,“東靖五子”都要回n市嗎?很好!她倒是沒有想到劉業勳居然會召回所有人,不過這不也是一個徹底摧毀“東靖盟”的最好時機嗎?六個接班人全到齊了,這豈不是天助我也。原本想各個擊破。原來根本不用如此麻煩。
“你馬上去查,3個小時以內,我要知道‘東靖五子’回來的準確時間、班機、還有隨行人員的名單。”幽晚冷冷的命令。
轉身又看了一眼一旁呆坐著的簡風亦,突然燦若春花的笑著走了過去。李力皺眉,下意識的想擋住,卻被幽晚輕輕推了開去,挨著簡風亦坐了下來:“風亦,一個女人而已,就算是貌若天仙,也不至於如此。你喜歡,我改日捏幾個給你就是。現在可是有正事要做。”
簡風亦木然的坐著,眼內一片死灰的黯黑。
他不想看,也不想聽。
原來失去最不願意失去的是這般滋味,可是他可以後悔嗎?他可以回頭嗎?手裏依稀還有昨夜握著她手的餘溫,可是現在卻再也握不住那香馥的溫暖。
~如果他說他錯了,漣漪你可以再回到我的身邊嗎?
半夜裏劉業勳習慣的靠在書房的搖椅裏,今天又是農曆四月十一,一個很奇怪的日子,一個不知道為什麼讓他一記就記了30年的日子。在每年的這個晚上,幽晚都會給他打電話,來告訴他,她有多恨他。他靜靜的聽著,靜靜的聽著,他知道她的恨,卻無法讓她停止。他虧欠了她30年,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孑然一身卻依舊給不了她任何不恨的理由。
恨!
如果也是一種強烈的感情,如果能夠讓她那麼深刻的記住自己,那麼是不是對他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桌案上的卷宗已看了大半,龐同德的案子在前幾天已經over。商業行賄、商業詐騙、破壞金融管理秩序、危害稅收征管罪、侵犯財產罪、販賣婦女、違反商業合約林林種種二十幾條罪狀輕鬆的把龐同德送進了牢獄。可是接下來呢?
劉業勳揉了揉眉角,龐同德是這次於懷回國的主要目的,可是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偏偏這個女人現在已不在人世。這個女人的逝去又恰巧是他推波助瀾的。於懷自花語死後就沒有走進過他身旁十步。就是龐同德結案時,他亦隻是遠遠的旁聽。他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事,所以他排斥著與他的聯係。可是他們難道這一世都如此相處嗎?
耿於懷是他看著長大的,對他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情,有時甚至可以用親如父子來形容。可是現在?劉業勳隻能苦笑,他對他的怨恨隻怕不比當時自己對父親的怨恨要少。而他亦如當年的父親對自己一般無奈。
正想著,桌案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清脆的聲響在夜晚總是有些刺耳。從搖椅上立起身子,劉業勳在桌案前的皮椅裏坐下,伸手取了話筒。
“劉業勳!”聽筒裏的聲音帶著異樣的興奮,模糊的劉業勳感覺今晚的幽晚心情好像很不錯。
“怎麼?在等我的電話?”聽筒裏是她輕浮的調笑聲,劉業勳不語,一如既往安靜的聽著。她從來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每年隻是想傾訴而已。
“我今年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聽那個?”今年的她似乎有些不同,她不再一遍一遍的說自己有多恨他,而是願意和自己一問一答,這算不算是一個進步呢?恨了30年,她一直在他的身邊做著各種小動作:去年的這個時候,她讓他卷入了一起賄賂法院總檢查官的案子,直到今年年初,他才算完全脫身;前年的這個時候,她用他的名義向銀行貸款3000萬,讓他莫名其妙背上巨額債務;五年前的這個時候,她暗殺了“東靖盟”朱雀堂下的白執事;再早些年,她從醫院偷走了自己的兒子,害得才生產的妻子抑鬱成疾,終是在29歲就撒手人寰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