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忠孝王延師診脈(1 / 3)

詩曰:天教繡閣出奇才,年少風流拜相台。琴瑟無心偕伉儷,衣冠有誌報涓埃。

豈因富貴傾貞節,卻仗聰明避俗猜。他日複還真麵貌,簫聲吹上鳳凰台。

孟春二十動韶華,天氣晴明景物佳。麗日融融冰解凍,和風拂拂柳抽芽。初聞隔戶啼嬌鳥,末見當窗放杏花。踏月行歌停綺陌,觀燈遊女散香車。畫梁間,一雙紫燕營春壘;書架上,幾個新蠅點碧紗。淑景澄鮮臨眼媚,詩情美滿入懷佳。揮采筆,重編後話有清興;展瑤箋,再續前文布綺霞。就猶如,仙女機絲織上錦;就猶如,江生五色夢中花。詞終十四今朝接,提起王親一少華。

話說忠孝王嗟籲了一夜,直至五鼓敲殘,方始朦朧睡去。

王爺坐到五更天,側臥鴛衾方始眠。一覺醒來雞唱早,忙挑羅帳起身觀。看了看,晴天有色臨雕檻。聽了聽,雨過無聲滴畫簷。千歲時間心大悅,手加粉頭謝皇天。

啊唷,謝天的保佑,今日晴了。

忠孝王爺意內忻,於時叫起老家丁。開臥宇,啟堂門,放入書僮一眾人。灑掃烹茶齊伺候,請好問安共趨迎。王爺勉強支持坐,淨了麵,扣頂烏紗軟翅中。腹飽不食雙碗粥,口幹惟飲一杯茗。就差僮仆臨前麵,打聽著,武憲王爺起未曾。自己在床呆等候,隻管叫,呂忠出外看晴陰。不期辰末天已霽,亮堂堂,赤日如盆破曉雲。卻當十分心喜悅,早觀國丈太妃臨。呼愛子,喚親生,共問宵來可略寧。這一邊,撚手愁言燒未退;那一邊,偎腮猶覺熱將停。王爺他,強打精神應了聲。

呀!又要爹爹母親來看,孩兒是不過如此。

胸滿難舒粥未吞,宵來發熱更加增。今朝且喜天晴了,爹爹可,早飯完時走一場。武憲王爺稱曉得,我自然,拖泥帶水請明堂。休性急,莫心忙,雨過天晴事可商。千歲見言忙應諾,含歡複又問端詳。

啊,爹爹,那酈老師若然不肯前來,爹爹便怎麼呢?

國丈聞聽笑兩聲,為父的,自然必要請他臨。老師即便相推卻,我說你,命在垂危病已深。一則懇求天子救,二要來,瞻回金麵死甘心。如此淒涼酸楚語,不怕明堂不到門。忠孝王爺聞父說,喜孜孜,春風大展兩眉痕。

啊呀,妙呀!爹爹所言極是,總要說得利害便了。

國丈連稱你放懷,少不得,這回務必請他來。於時同了王妃出,舞彩宮,略略消停膳已排。

話說武憲王用過早膳,傳令外廂伺侯隨行人役,不許揚言看病一端。然後冠帶整齊,乘了朱輪輦直來梁府。

國丈於時出府門,黃羅飄動彩亭中。人影眾,馬蹄鳴,後擁前呼一路行。出了外廂營外口,車溝竟有尺餘深。泥亂濺,水俱存,似澗如溪路不平。輦下朱輪均陷住,隻急得,駕車使,渾身大汗濕淋淋。王親知道難行走,叫過跟隨左右人。

啊,來人過來,既是坐輦難行,快與孤家換馬。

親隨一聽應聲高,忙帶龍駒向上跑。國丈抬身離了輦,腳踏上,葵花實登坐鞍鞽。玉鞭一擺朱輪退,走馬要將酈相邀。也不顧,溝水半淹飛虎轡;也不顧,汙泥亂濺繡龍袍。難說苦,不辭勞,竟自匆匆到相寮。

話說武憲王到得梁府,已自濺濕了兩袍幅的街泥。一麵遞鞭下馬,一麵就問司閽:啊門上的官兒,酈相爺在府麼?那門官打了單膝兒回道:不在家,相爺一早就向閣中去了。武憲王皺著眉說道:孤家有一句話要與相爺麵言,不期尚未出閣。既如此,在廳上坐等回來罷。

國丈言完下馬來,就叫那,門官引過進高階。大廳坐在金交椅,飲了杯,嫩葉芽茶候轉來。左盼右瞻交未刻,,鑼聲幾響震官街。好顯耀呀!悠悠喝道近階前,職事分開在下軒。早聽得,踏地朝靴聲振振,迎風玉佩韻珊珊。儀門步入明堂相,跪倒了,紗帽官兒十二員。這一班,衣袖雙垂忙進禮;那一班,低頭三叩就行參。真肅靜,果森嚴,頓首完時合口言。

啟相爺得知:有武憲王爺午刻到此,在大廳上坐等相爺回來。說有一句言語,要對相爺麵講。

少年元宰一聞聽,皺著眉尖應了聲。蟒袖飛揚登甫道,朝靴促步上高廳。忙拱手,急躬身,麵帶春風啟口雲:

啊唷唷,真正了不得!怎麼老王親相待多時了?得罪得罪,失迎失迎。

家嶽今朝在閣門,偏偏舍下竟無人。真得罪,失相迎,怠慢王親武憲君。酈君言完先作禮,老國丈,忙忙接住應連聲。

呀,正是,老夫在此專候。酈大人朝罷了麼?

國丈於時即正冠,深深施禮問寒喧。明堂禮罷忙推坐,一拱手,不等開聲先就言。

啊,老國丈,這幾日可是貴忙麼?

朝廷欽命畢姻緣,王親府,喜事重重定不閑。國丈今朝因甚空,倒在我,寒家坐至未牌天。

啊,武憲公,不知小君侯的花燭佳期定於何日?

下官知道好登堂,賀賀喜,花燭筵中擾幾觴。昨日偏偏天又雨,竟未曾,差人到府問端詳。

咳!街道淋漓,怎麼又要王親屈駕。

此刻多應跨馬來,袍服上,斑斑盡是濕塵埃。不知光降因何故,老王親,見教之言請示來。酈相言完微欠體,武憲王,忙忙起立告三台。

啊酈大人,老夫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要冒瀆大人的台座,未知保和公用午膳未曾?

明堂聽說暗疑心,欠欠身子道已吞。武憲王爺忙出座,嗬腰舉手作殷勤。眉慘淡,色淒清,滿麵愁容叫一聲。

嗬,保和公,今日老夫特來拜求。

隻因聖上限婚期,一月中,不許遲來不許疑。君命一嚴來得緊,小兒竟,急成大病在身軀。

咳!保和君,你門生隻為嶽家未曾相認,情知是假冒的元配了,所以他萬分不欲完姻,惟思守義。

無奈聖旨不能違,一月之中命娶歸。心內又愁兼又苦,十餘天,忘食廢飲在宮中。房不出,客難陪,日夜燒來病已危。昨日老夫來看看,他竟是,懨懨一息死將垂。

啊,大人,那時老夫著實埋怨他何不早言。小兒倒說:爹爹也不須著忙,不肖兒死生有命。

觀他病情與容顏,要起床時多半難。相國大人知道我,老夫是,平生隻此一兒男。他如有甚差池處,皇甫門中絕了傳。

咳,大人喲!為今之計,老夫也隻得著急醫他。

心中想想沒高明,太醫院,雖習岐黃恐未精。如若請來觀錯了,倒豈非,輕輕斷送你門生。因麵鬥膽來潭府,老夫是,情急無何懇大人。

咳!老夫久聞相國的大名,中外有扁鵲盧醫之比。

朝中哪個不傳言?大人是,醫理精明手段高。妙藥治痊王太後,神丹救好貴同僚。其餘還有人無數,都仗著,相國臨觀命得逃。今日小兒半至死,特地來,親身拜請去瞧瞧。

阿,大人呀,我也不敢竟說了拜求看病,隻請相國去觀一觀小兒的氣色,還是能愈呢不能的了。若有救時,這個要求大人看師生的情分,下一個起死回生的神方。若無救時,隻得聽天由命罷了。

國丈言完嗬著腰,止不住,淚珠幾點濕龍袍。明堂一聽王親話,暗地裏,鐵石心肝搖幾搖。

呀,有這等事?難道那芝田果然一時這等病重?

算來不過十餘天,怎麼竟,一病身軀就要捐?這句言詞難以信,莫非是,此來又有巧機關?休懵懂,勿愚頑,回複他們倒萬全。一時間,元宰心中拿主意。就把那,眉頭一皺起身言。

呀,原來如此。這是小君侯著實癡呆了雲南獻到那裙釵,明放著,孟府千金豈冒來。既是限期相迫近,就該依旨好和諧。真懵懂,實癡呆,有甚疑心有甚猜。

咳!這是什麼要緊?倒想壞了金玉之體。

國丈原來請下官,然而我,何曾熟習與深嫻?醫太後,治同年,那也無非碰偶然。若當盧醫和扁鵲,真正有,空名浮譽大虛傳。況兼獨養王親子,我豈敢,放膽而來治病端。

啊,武憲君侯呀,再者我受過了一番連累,如今不做醫生的了。

前回去看孟夫人,被他們,無故無緣認起親。好戲之中呼了母,誰知弄假反成真。令公郎,當朝上本稱元配;孟太太,對駕揚言是麗君。你也疑來我與疑,竟弄得,這樁事件未分明。真可笑,又堪嗔,追悔都因看病成。從此下官拋棄了,再不去,開方診脈做醫生。

啊,老王親,得罪了。下官已燒毀醫書,再不去行醫了。

明堂言訖半含嗔,按一按,頭上烏紗笑幾聲。武憲王爺心煩悶,拱著手,深深欠體又陳情。

啊,大人,這原是屈駕,本不該相請臨觀。但是小兒說:我已垂危將絕,所恨者竟未曾補報恩師。

不虧夫子奏君王,怎能得,救父回朝大顯揚。今日是,德重如山嗟未報,恩深似海竟何償。今朝病到垂危際,我還要,見見尊師死也甘。故而老夫來拜懇,求夫人,相憐衰老苦衷腸。若然不肯輕勞駕,我隻得,就在台前跪請行。國丈完言將屈膝,感動了,風流元宰酈明堂。心展轉,意思量,如此看來非假裝。

啊,且住,這是芝田真病了。

道得言詞真可憐,竟說是,見師一麵死心安。真痛切,實悲酸,就裏多應病已難。到此萬分無奈地,不得已,王親府內去觀觀。

咳,芝田呀芝田!你何苦一心為我?

明堂時下暗淒然,故意地,一壁沉吟一壁攙。拉著王親稱不敢,既如此,下官隻得且從權。

呀,也罷。既是老國丈親來相請,小君侯身體不安,我也說不得,就此走一遭。

明堂言訖按烏紗,國丈聞言喜又加。欠體深深袍著地,含歡疊疊麵添花。少年元宰難相卻。一回頭,就叫旁邊眾管家。

啊,家人們傳話,就此同行。

一聲命下應齊齊,次第傳言快似飛。酈相爺,赫赫巍巍登大轎。武憲王,欣欣喜喜上飛騎。穿巷陌,過街坊,喝道齊齊左右擠。轎馬並行無片刻,早見了,紅牆碧瓦聳清虛。

話說武憲王請了酈相,喜孜孜轎馬同行。走不多時,早望見自家府第。

國丈含歡暗忖量,必須要,先差人去報端詳。突然一到無防備,蘇娘子,忙亂之中怎樣藏?武憲王爺思想罷,他就把,玉鞭一擺帶絲韁。

啊,家人過來,你加一鞭先去道知。

親隨伏體就高聲,一騎馬,大撒飛蹄往內跑。闖進高轅忙跳下,當當當,雲牌三扣震霄雲。

話說這一名家人擊雲板傳報,那太妃正與劉郡主一同去宮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