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訪麗君聖旨頒行(1 / 3)

詩曰:聖旨頒行訪麗君,忽來湖廣路飄雲。雲南項氏南金女,真贗難逃藻鑒分。

話說當下天子散朝,孟相等回家,也不過當個新聞說笑。那武憲王父子卻像添了一樁心事,倒有些疑假疑真。走馬回府,便向內宮而來。

忠孝王爺惱更疑,將冠一探氣長籲。王妃看看東平麵,笑動香腮叫句奇。

呀,奇哉!又有什麼不遂意了?國丈攢眉啟口雲,細言朝內怎生情。王妃聽說驚還訝,貌既美來詩亦好,試觀多半孟千金。若言那幅新圖上,大料也,世界之中沒此人。不過自家描得美,故而畫裏任娉婷。今朝既有姣娥至,倒休將,無故真容作證明。

咳!你爺兒們不要疑忌,就是一個絕色佳人,受了千辛萬苦少不得也要憔悴的。你看金雀宮媳婦初進門時,麵龐兒又黃又瘦,這如今調理得真正似個如花。那湖廣送來的孟小姐,如若娶到家中將養幾時,自然也就分外齊整也。

國丈聞言把口開,孤家也在這邊猜。圖中委實無雙貌,哪有姿容恁美哉?必定自身描得好,本人諒亦不能諧。若觀送到裙釵女,也有容來也有才。雖則未如圖畫上,也可與,東宮媳婦一班排。親翁總說非真女,孤卻難於一處裁。尹氏王妃眉皺皺,沉吟良久笑顏開。

啊,王爺!去接蘇奶奶來罷,我們細細地問她一問。

她是千金一乳娘,自然件件曉端詳。隻消去接伊來問,就知道,圖上真容短與長。如若本身原不及,必然就是那紅裝。皇親父子齊稱好,立刻傳言道紀綱。孟府請回蘇奶奶,家中有事要商量。其人奉命如飛去,走到了,丞相衙前已夕陽。

話說家人至孟府述知來意,門上人遂入內堂報聞。孟夫人道:必為這件事了。蘇娘子,明日去罷。竇氏就叫門公出去,說今日天晚了,孟太太相留,明日一早回來。那邊王府家丁回去稟複。這孟太太設個小宴,與娘子餞行。

孟太夫人病已康,連朝家務亦鋪張。於時餞別蘇娘子,親敬了,酬謝勳勞酒一觴。叮囑那樁休泄漏,這時不可便聲揚。蘇家娘子稱知道,膳後歸房著疊箱。瑞柳已聞歸去信,真正樂煞小梅香。心快活,意慌忙,在側相幫也束裝。隻有那班諸姊妹,人也不舍與悲傷。

話說緗梅等那班侍女,聞得瑞柳要去了,都向著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泣。這瑞柳滿心裏要報喜信去,在相府中如坐針氈一般,還有什麼舍不得?見她們啼哭之際,倒脫了一件舊綢衫,急急來還文杏。亂叫道:二姐姐,還了你這件衫子,我明朝要回去的。文杏又惱又笑地道:我們舍不得,你倒這般高興!緗梅一邊揩淚一邊說道:三妹子,我等也不及餞行了,下次補情吧。

眾人說罷盡傷心,瑞柳於時也淚淋。敘了許多言共語,方才各自進房門。一宵夜事且休表,次日清晨便起身。娘子臨窗梳洗畢,低呼瑞柳便叮嚀。今朝回轉親王府,不可多言孟宅情。瑞柳連聲稱曉得,心中暗暗笑難禁。於時娘子更衣畢,已報魚軒在外迎。遂把箱籠鋪蓋發,拜辭了,太夫人與少夫人。丫鬟也共同盟別,緗梅等,兩眼紅紅送出門。竇氏當時乘轎起,侍女隨後坐車行。一臨忠孝王爺府,當當當,雲板三敲報內聞。尹氏太妃差婢接,東平千歲出堂迎。先看搬進行囊類,後見蘇家奶奶臨。恰值多姣劉燕玉,大家都在合宮門。從頭禮罷齊歸坐,略致寒溫三兩聲。瑞柳丫鬟偏著急,巴不得,高高興興說新聞。立於忠孝王爺後,暗扯宮袍外幅襟。千歲不知其中故,回眸一看反吃驚。

呀,瑞柳,你怎麼拉出我來?

王爺言罷把身抬,坐了沉香榻上來。整頓宮袍言好笑,連連扯我實奇哉。丫鬟羞得通紅臉,無可如何就走開。一道香茶呈送了,王妃坐上笑盈腮。

啊,蘇親母,昨者遣人來接,一則家下沒人料理,二來有件事情相商。隻因為,吾鄉督撫奉皇宣,遍訪千金護送還。昨日已經臨殿下,朝廷召問在金鑾。她言女扮男裝出,相共榮蘭出了滇。行到貴州身染病,遇見個,荊襄路姓繼為男。帶回湖廣通城縣,卻被幹娘察隱端。盤出真情知是女,複原依舊作紅顏。後來路家夫妻死,歸到龐門娘母前。照看儼如親養者,偏偏不久又歸泉。表兄表嫂支門戶,在伊家,如是匆匆竟數年。知得天恩欲察訪,遂將名字報當官。因而督撫差人送,今至都中拜聖顏。

啊,蘇親母!她是這樣說,哪曉得孟相爺不認。

朝廷複又試其才,詩亦清新做得來。隻為龍圖言假冒,大家心內動疑猜。如今收進皇宮裏,消停著,察出真情再主裁。

啊,蘇親母,我恐怕果是千金,豈不害她在皇宮裏麼?

因而接爾轉家門,聞個分明放了心。孟府千金爾乳哺,自然細底盡知聞。容顏端的如何樣,圖上比來真不真?以實當虛冤屈了,豈非有害貴千金?王妃言訖其中故,蘇娘子,滿麵春風應一聲。

話說蘇娘子應道:正是,妾身也聞得孟相爺回家說有這件勾當。但是我們小姐委實生得無雙,休說畫上有假,孟千金本身還要齊整多哩!那江媽公然也坐在下邊椅上,聽見這些說話,巴不得以真為假,埋沒了孟小姐,好待她劉郡主。得時就挨上來道:哪裏有千金小姐在低三下四的人家住了幾年的道理,自然不是孟小姐了。節孝夫人隻是笑,也不說長道短。這個瑞柳一聞江媽開口,就忍不住起來。

立在蘇家奶奶邊,斜轉秋波觀兩觀。忠孝王爺窺見了,忙忙開口叫丫鬟。

呀,瑞柳說什麼?你叫蘇奶奶快講。

娘子登時麵色更,連聲不過是關情。丫鬟著意難瞞得,她索性,笑啟朱唇叫一聲。

啊,蘇奶奶!你不要含糊了。孟小姐已經認了,還瞞些什麼?

國丈王妃笑更歡,東平千歲急當先。含悲拉住蘇娘子,又是欣然又慘然。

啊唷,蘇嶽母呀!你好狠心呀!孟小姐到底如何了?為什麼當麵瞞我?

今朝必要見分明,半句相瞞也不聽。孟府千金何所在?快些實說快些雲。王妃國丈齊圍定,逼得個,娘子呆癡沒處分。節孝夫人言帶笑,也開金口吐嬌聲。

呀,蘇奶奶,快說呀!也叫大家歡喜歡喜。

立起身來向眾籲,蘇家娘子言詳細。

咳!太妃千歲呀,待妾身說就是了。請坐下,好講話。

孟太夫人臥在床,請醫調治不安康。龍圖侍講多憂愁,父子雙雙暗地商。別位用方俱沒效,隻好請,當朝丞相酈明堂。

小王爺呀,孟相爺說:酈大人的容貌像小姐,姓名又像小姐。去了這個玉字,不是千金的芳諱麼?

不若相邀到府門,請他看看太夫人。果然正是千金女,見了這,母在垂危必認親。娘子方才言到此,小王爺,一聲驚喚痛加欣。

啊,蘇嶽母呀,酈丞相就是孟千金麼?

娘子含歡說慢些,少不得,妾身細細數根基。龍圖父子商量定,侍講親身去請伊。真正事情逢湊巧,撞見個,堂官榮發更希奇。

啊,小千歲,你道那堂官是誰?說也奇怪!

他竟像,小姐同行那女鬟,容顏甚善是榮蘭。那時侍講心疑惑,就請了,酈相明堂到府門。看病之中原要認,偏偏有客至門闌。韓氏太太夫人嫂,看望而來已入軒。酈相於時回避去,開了個,煎方二劑便叫還。

啊,小王爺!哪曉得酈丞相這一回去,竟不肯來看了。

宿於內閣辦朝情,連次相邀自隱身。直到那天初五日,方才候著請臨門。

啊小千歲,那孟少老爺預先叮囑過夫人,叫孟太太見酈相在房時,竟掀開了帳子,扯住了認起親來。

她如當下認椿萱,一筆勾消不必言。如若其時還未說,竟然昏迷在床前。夫人受計先籌算,到了那,初五臨期便這般。忠孝王爺聽至此,喜歡得,愁眉雙展急開言。

啊唷,蘇嶽母,那酈丞相竟是孟千金麼?初五日可曾就認?你不要相瞞一句,細細從直言明啊!

蘇家娘子笑呼王,不要慌來不要忙。我既已經言到此,自然索性訴端詳。於是酈相來房內,孟太夫人便假裝。做個病重光景樣,掀開帳子坐牙床。紫袍一把拉將住,竟說親生你撇娘。

千歲呀,那酈大人看見夫人扯住,倒忙忙地走遠床前。

太太其時就發昏,牙關咬緊合雙眼。大家呼喚未蘇醒,酈丞相,也上前來叫母親。孟府夫人方始轉,相認後,果然真是個女千金。蘇家娘子言於此,喜壞了,王府門中一眾人。

話說蘇家娘子說到了孟夫人發暈,酈丞相認親,那武憲王夫妻父子,真正是驚喜交加,非一言可足。

亭山國丈笑微微,滿麵春風捋虎須。背靠盤龍金交椅,手加額上叫聲齊。

啊唷,奇哉!公然孟小姐就是當朝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