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實不可能屬於一個夜行千裏的大盜,也不屬於經曆過生死劫難之人。唯一的可能是這個人換過臉,倘若眼前這張是真顏,那麼趙青娘身敗名裂的那一夜他便易了容。即使反之,再笨的人也會明白他不是真正的晚香。
或者說,晚香從來就不在趙青娘和任何人的掌握,他已經死了,卻又被掘出,煞有介事地活在傳聞之中,等待功成之後,再一次“死去”。
趙青娘沒有來得及想更多,因為“晚香”的一掌並沒有停頓。隻是這一睹真顏的片刻,劍不及拔出,她就被重重擊退,全身發軟。
請君入甕並不難,攻心即可。
琴聲悠悠,在似遠似近的地方回蕩。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失去知覺之前,趙青娘覺得有鼓在心中透魂地擂,翻攪著幾個月來的疑問。
她在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一點上走錯了一步。就像當初被人砍掉手指,隻因為一點不平事,幾句不知天高地厚。棋差一著,所經所曆與所結果便截然不同,目下她連攻擊的目標都再尋不著,因為那目標本是更後一步之人,將她當作目標而布的棋子。
趙青娘掙紮了一下,喉頭一甜,視線中的天水氤氳起來。耳畔竟還隱有琴聲,隻是應著心音,聽來無望。
去衙門的路並不熱鬧,扛著她那人的腳步輕捷有力。趙青娘動彈不得,裙擺在眼前飄來蕩去,肩頭掌擊處的劇痛直透心肺。劍還在手裏,但手的力量僅夠不讓它掉落下去。
她猛地扭頭,看不見那人的臉。她知道一定不是沐遠風,也不是那個身份變得模糊的“晚香”。那人腰間係著腰牌,一晃一晃地撞入了視線。牌上銘文倒著,一時間也看不清。趙青娘瞪大眼睛,心口卻是一陣煩惡。那人的手按在她的背脊上,正好按住了命門穴。
“喂!”
那人笑道:“醒得真快,喊誰?”
“你放開我!”趙青娘繼續喊。她並不想顯得太粗魯,但她覺得自己有些亂了方寸。
“哈哈……”那人繼續笑,“你是個大姑娘,街上都是人,用腳揣我不好看。”
“你……”趙青娘氣急,她永遠無法在危急的時候說出什麼笑話,同樣也就無法回應,眼見那人大步流星般往衙門走,情急之下道,“你剛才沒看見晚香麼?大盜晚香,官府通緝的那個!”
那人渾不理會:“晚香?你莫不是在說笑麼?他不會再有‘重出江湖’的時候了,實際上,十幾年前他就已經沒有機會了,哈哈。”
趙青娘眼前晃動著他的一身勁裝,心中隻是一震,“你是誰?你是不是……”
那人在街巷的喧鬧之中準確地截斷了她的話:“我是個捕快,你當街鬧事,我要帶你回衙門。正好鳳陽府有個女捕頭也在這裏,你一定很想見她。”
趙青娘倒吸冷氣,想要開口,卻是一嗆,咳得滿喉腥味。那一兩聲琴音始終都是遠遠的,不急不徐,悠閑於外。
他怎不靠近呢?莫非相救隻是假話?
“啪嗒”一聲,長劍脫手掉落,與石板街麵撞出鏗然的聲響。趙青娘模糊地想,原來從好到壞距離隻有半個時辰,現在她又在地獄裏了。
那人聽背後沒了聲音,好奇道:“怎麼,聽到要見人也害羞麼?雖然她生得很美,不過你可是個女……”最後一個字生生停在了他的舌尖,繼而是一聲悶哼,趙青娘的身體被摔了出去,撞在地上。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