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開著個改裝的破皮卡來接我,他由於被數次投訴虐兵,最終在正連轉業,先是安排在派出所當副所長,後又因粗暴執法被開除公職。
我05年陪劉默逛完王府井正準備上車,看到王軍在廣場上做蛟龍出海狀與110出警民警對峙,三個城管躺在地上翻滾,圍觀群眾叫好聲不絕於耳。我匆忙扒開人群喊了一聲:狼牙,狼牙是王軍的外號,王軍回頭一看是我,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我轉業安置的就是卉寧城建副局長,雖然現在不在其位但好歹他們還賣我幾分麵子,經過通容我連夜把王軍從看守所撈了出來。從那次後,我知道王軍離了婚,我知道他帶著兩歲的女兒和走路已不靈便的老父親在城郊租了個破房子以擺地灘為生。
我說:“狼牙,今晚陪哥喝酒。”王軍的橫勁在部隊是出了名的,有一次因為他連隊一個戰士情急救人致殘了一個行凶者,對方家屬到部隊一天一哭兩天一鬧,為消除影響該戰士被除名,王軍當時差點衝去團部把團長生劈了,全連戰士都拉不住,我在路上截住他,他才罷手。
王軍說:“好,去我的托運部喝個痛快。”那年在卉寧遇到他後,我找找人幫忙給他弄了個托運部,以免醫院每天都要接診受傷的城管隊員。
那晚我記不得喝了多少,狼牙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還是在部隊好,什麼都不用考慮,有平暴救災任務就捋起膀子上,沒有行動就好好訓練帶好兵,進了社會才發現燈紅酒綠,人心叵測,他顫抖著高舉酒杯的手,指著窗外緩緩的說:“老貓,你說,在這個城市裏有多少人在哭,又有多少人抱著別人的婆娘在笑?”
狼牙的老婆據說是跟一個溫州的小老板跑了,留下出生才十個月的女兒,狼牙說這話的時候看不出有多生猛凶悍,表情卻是出奇的滄桑,是什麼讓這個曾經浴血沙場的漢子如今如此惆悵?
醒來時我發現我和狼牙都躺在他那間破辦公室凹凸不平的土地板上,背考背的擠在一起,讓我恍惚回到了部隊外出行動的時候,兄弟們就是這樣懷抱著槍和衣互相依偎著睡在蟲獸出沒的叢林裏,睡在潮濕陰冷的莊稼地裏,唯一不同的是那時我們都披著迷彩,而今天,狼牙穿著勞保,我穿著雅庫。
我悄悄的把從饒城買的喜洋洋和一千的紅包放在了桌子上,本想去看看狼牙的女兒丟丟,可我看了看手機改變了主意。
我叫了個的,徑直去了歐波蘭地下停車場,門口的保安看到西裝革履但滿身塵土的我,滿腹疑慮的拉開了閘,我一頭鑽進了我那輛獵豹裏。
手機裏有劉默的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短信說能不能好好談談,她不想再這麼冷戰下去了。
看到她短信時我竟然很期待,連日來陰鬱的心情一掃而空,我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想,隻要她肯說出真相,不論這真相有多殘酷,我都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
上樓的時候我猶豫著是不是該刪掉李梅和徐睿的電話短信,正當我掏出手機想有所行動,抬頭看到劉默穿著睡衣紅腫著眼睛俯視著我。
走近劉默,她像個受了委屈孩子,一下撲到我懷裏。不過準確的說她是撲在了我胸前,我還沒有完全適應這種親密,臂膀並沒有寬容的張起。
劉默抱著我矯情了一會,抬起頭擦幹眼淚,表情肅穆地說:“老公,我們談談。”
我們對著沙發坐了下來,氣氛像六方會談一樣莊嚴,我心理做好了準備,隻要她開口提徐睿,我就反問她周洋,化被動為主動。
我很了解她,對於鬥爭她永遠都抓不住關鍵。還沒結婚的時候一次逛街,我為看一個美女的背影一頭撞在路邊的廣告牌上,她氣得直踱腳,質疑了我的審美觀後又鄙夷了那女人的穿著品味,眼見她喋喋不休,我暗忍著膝蓋的刺痛,說:“老婆,你左邊一點小斑沒遮住,快去燕子那補個妝。”劉默“呀”的一聲驚叫,全然忘記了生氣,一頭紮進了汪燕的飾品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