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白毛女》在延安演出30多場,場場爆滿。解放區報紙不斷報道當時演出的盛況。抗戰勝利後,《白毛女》在土改運動和解放戰爭中,充分發揮了藝術作品的感染力量,成為發動群眾開展反霸鬥爭和土地改革運動的最生動的教材。一些村子在看了《白毛女》演出後,很快發動群眾展開了反霸鬥爭。“例如據《晉察冀日報》載,某區觀眾看了《白毛女》後,自動起來告發一個在過去依仗敵人勢力奸汙良家婦女的人,後來這人被法院判了徒刑。”①賀敬之:《白毛女》,新華書店,1949年版,第199頁。一些知識分子也撰文敘述《白毛女》對自己階級感情變化所起的重要影響。有的部隊看了演出後,戰士們紛紛要求為楊白勞、喜兒報仇,掀起了殺敵立功的熱潮。“為白毛女報仇”一度成為部隊殺敵立功的口號之一。據黃世仁的扮演者陳強回憶:有一次,他們為部隊官兵演出時,有一位戰士無法控製心頭的怒火,竟然拔槍要打台上的“黃世仁”,幸被他人及時製止。事後同事們詼諧地對他說:“陳強,你把黃世仁這個角色演活了啊!怪不得人家要拿槍打你呢。”
歌劇《白毛女》之所以在廣大群眾中反響強烈,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最大限度地調動起了觀眾的“仇恨”情緒,為革命戰爭積累心理能量準備必要的資源,使受其感染的觀眾群起而“複仇”。要達到這樣的接受效果,編者在對“白毛仙姑”的故事改編與再創造的過程中,對人物情節的設置在保留傳奇的基礎上力求使其典型化,即讓人物形象更鮮明、生動,情節更跌宕起伏,激蕩人心,從而更好的凸現、加大作品主題的現實意蘊。“看《白毛女》前四幕,幾乎讓劇情壓得透不過氣來,等到第五幕八路軍出現,才像是撥烏雲而見青天,才像是萬道光芒平地起,一掃灰暗沉悶的空氣,深深地緩了一口氣。農民和八路軍共產黨一結合,在共產黨堅強的領導之下,很快就翻了身,鬼變成了人,人成了主人,過著從未有的自由平等幸福的生活。”①周而複:《新的起點》,新文藝出版社,1951年版,第116頁。這段評論對歌劇《白毛女》成功地提煉具有現實意義的主題(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是極好的詮釋。口頭傳說到歌劇劇本的成型,以及主題的提煉,與當時特殊的曆史背景有著緊密的聯係。1945年上半年,抗日戰爭已接近勝利,在這緊要關頭,要奪取最後勝利,對於中共這樣一個相對弱小的非執政黨而言,如何有效地動員和組織廣大貧苦農民並使其作為自己的社會基礎成為關鍵。於是,中共強調發揮文藝的宣傳鼓動作用,將下層民眾喜聞樂見的文藝形式作為團結教育人民的有力武器,歌劇《白毛女》就是這個背景下的產物。“白毛女這戲,不僅是反映出農民的遭難和解放,更重要的是指示出解放的道路,——中國人民由自己的鬥爭經驗所認識的真理:在無產階級和它的政治代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之下,‘這就保證了反動派的舊中國不能不滅亡,人民的新中國不能不勝利。’……它指著勝利的道路,號召我們前進。”①周而複:《新的起點》,新文藝出版社,1951年版,第116頁。這段話更加明確地點出了該劇作用於廣大農民群眾的政治目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歌劇劇本對原始口頭傳說的改編、再創造,以及新舊社會對比的主題提煉,表達了特定時代民心民意的時代情緒,順應了曆史需求並預示了曆史發展趨勢,所以才會成為一部在藝術上和政治上都影響深遠的時代經典。“過去有少數人以為:解放區的文藝作品,在農村受歡迎,到城市來未必;在政治上是好的,在藝術成就上未必好;《白毛女》的出版和上演,回答了這個問題,掃除了這些懷疑。”①周而複:《新的起點》,新文藝出版社,1951年版,第1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