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在對我做什麼。你們想要操縱我的精神世界,將我弄瘋掉,然後在按照你們的意願重組。我的頭腦很清醒,即使在接受那些化學藥劑的折磨時也是如此。你知道嗎,人的思維是線性的,我們擁有一些自己從來不去懷疑的邏輯,比如原因總是發生在結果之前,它是不可逆的。我們根據自己的需要去組織時間這個維度,但時間不過是個維度而已,就像是低維的生物去看待高維的存在,它們永遠隻能看到一個側麵,取決於它們所站的角度。那些藥劑,你們以為是用來破壞思維的連貫性的,其實不是,它是將人的思維從低維提升到高維,它破壞了人腦中固有的線性思維邏輯,讓人的思維呈現出非線性的特點。”
貝利撒留對這段話一句都聽不懂,他不知道什麼叫線性,什麼叫維度,什麼是高維,什麼是低維。但男孩已經繼續講了下去。
“正常人是不能理解非線性思維的,他們認為那是無邏輯的,是瘋狂的。在這種思維狀態下,人不再意識到作為射線的時間軸,生命不再從一個端源出發,朝著一個特定的方向前行。過去、現在和未來在非線性思維中是沒有區別的,在你們看來,就像是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當一個人從非線性思維回歸到線性思維時,他本能的邏輯化能力會將非線性的邏輯視為異端,將其排除在正常的思維之外,並且漸漸遺忘。但我能清楚地記住那種感覺,當我的大腦按照非線性邏輯思考的時候,我都想到了什麼,那不是無邏輯的。”
“你想到了什麼?”他問道,事實上,他對答案毫無興趣。主管說的是對的,這個男孩從一開始就精神失常,不過也許正是這種瘋狂成就了偉大。
但安德似乎沒有興趣和他繼續談話了。那個男孩好像在和虛空中某個並不存在的影子談論著這些高深的概念,“她是對的。我們人類一直在編造故事,按照我們自己的思維。我們去尋求原因,想要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事情的發生是無原因的。它隻是發生,隨機的,混沌的,一切都是宇宙的偶然。”對方突然萎靡了下來,“我們在浪費時間,做著徒勞無功的掙紮,沒有盡頭的探尋,為一個又一個的錯誤驕傲自得。最終我們會回到虛無,沒有真相,沒有原因,一切努力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隻是發生,像是不斷改變的引力,我不論我想朝著哪個方向跳去,引力都會將我拖去另一個方向。”
貝利撒留感覺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我不想繼續了。”男孩回到了最初那縮成一團的姿勢,“我累了。”
看樣子蜂毒摧毀了對方的鬥誌。貝利撒留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管是安德,還是主管和護士,他們說的東西他都聽不懂。但他知道人不能漫無目的地活著,這個男孩沒有了活下去的動力,才僅僅十六歲就感到了無希望,所以對方才要絕食。他意識到自己找到了根源,現在隻要給對方一個動力就行了。
但要怎麼做呢?貝利撒留思索著自己的人生,為什麼我們要活下去?這個問題對他來講太大也太艱深了,他感覺自己活著隻是因為慣性,父母生下了他,告訴他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士兵,他就照做了,在他成為軍人後,要做的就隻是服從命令,總統給他任務,他去完成,這就是現在他在做的事。如果總統讓他犧牲自己,他也隻能照做。活著還是死亡,隻取決於命令。
“你不得不,因為施惠國需要你。”他隻能這樣說,“現在有一場戰爭……”
“總是有一場戰爭。”對方厭倦地說道,“總會有一個人說這個世界需要我,說我是獨一無二的,我必須去承擔那份責任,我總是有那麼多的責任,要做這個,要做那個。不管結果是什麼,好處是別人享用的,罪責卻要歸我去承擔。你們需要我去殺人的時候,就說我會因此成為一個英雄,但你們勝利後,我卻要被稱為劊子手,永生永世地背負著罵名。你們滿口謊言,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為什麼我要聽你們的?”□思□兔□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