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讓他把半輩子想出來的自我辯白都給銷毀了。“你流放我是因為你害怕你的一生都要活在我的陰影下。”他的弟弟用一種溫柔到讓人發冷的語氣說道,“一旦我回到了地球,沒有人會再把你當成彼得·維京,沒有人會稱呼你為洛克,他們隻記得你為安德·維京的哥哥,那正是你恐懼的。你想要成為世界的霸主,因此第一步就是把最有力的競爭對手永遠地放逐出人類社會。”

對,我就是那麼想的沒錯。他幹巴巴地對自己說道。我是個傻瓜。

“我知道我錯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足夠誠懇,“我後悔了。那些文章發出去沒多久我就後悔了。你和小華離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著你們,在戰爭最艱難的時候我就想我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居然把和我最親密的兩個人送到了四十光年以外。我真希望你當時能在我的身邊……”

“你希望你手上還有一柄足夠鋒利的武器,我的威名和指揮能力,那才是你想要的。豆子讓你很不適應吧?他和我不一樣,他不會為了能討得你的歡心就任你擺布。你知道我有多麼好用,為了你我可以與世界為敵,哪怕和我過去最好的朋友對立也在所不惜!”對方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鼻音。

“你怨我麼?怨我不讓你回家?”彼得拉住弟弟的手,那緊握的顫唞的拳頭告訴他弟弟的內心遠不像外表那麼平靜。他錯了,安德不是不會生氣,隻是不管怎麼生氣,都會盡力克製著不讓怒火宣泄出來。

“不。”安德像是突然冷卻了,甩開他的手大步離開,“地球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的使命在太空。”

失落地歎了口氣,他寧可弟弟責怪他也好過這樣。

“又是家務事?”麗莎好奇地湊過來。

“有個青春叛逆期的弟弟可是件很讓人頭疼的事。”他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笑了笑,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

可惜他的弟弟並不這麼想。一離開他的身邊,安德就和那個中國女孩黏在了一起。在其他人麵前,安德永遠表現出一副溫和有禮、風度翩翩的模樣,仿佛隨時準備好為別人服務、甚至犧牲自己,唯獨對他總是冷言冷語,巴不得他迅速從宇宙裏消失似的。為什麼?難道他們在玩一個名叫“對所有人都好就是不要對彼得好”的遊戲嗎?

瞪著那兩個越來越像情侶的年輕人,彼得感覺心中有一頭扭曲的凶獸在咆哮:你不愛她!你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甚至連青春期的躁動都看不見蹤跡。為什麼你要對她那麼好?照顧她,縱容她,哪怕這個女人一再地得寸進尺。哦,我親愛的弟弟,我終於認清了你的真麵目,你這個人渣,用你廉價的善意到處收買那些孤獨的、無助的靈魂,你給他們希望,卻又不肯用真心待他們,最終隻留他們在一次次幻滅後徒勞地掙紮著。

啊,他真是個善於自我嘲諷的人。彼得挖苦著自己,他不知道該怨恨誰更多一點,安德還是自己。沒錯,我是個混蛋,我一直在惹你生氣,那你為什麼不恨我?為什麼要在我麵前克製著自己、欺騙我讓我以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能?為什麼不像個男人一樣來跟我打一架?來啊!他等待著這場兄弟之間的終極對決可是有幾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