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就是美崎少年時生活過的建築了。她的家還在啊,一股喜悅之情湧上我的心頭。
在我走過來的山路的另一側,是一片空曠的天空,一棵樹也沒有,仿佛是一所空中的庭院。在那裏,山勢重新變成了一個斜麵,站在斜麵的這一端往下看,下麵的城鎮盡收眼底。
忽然,我發現那所房子裏冒出了幾縷輕煙。房子裏麵還住著人嗎?是新搬來的人嗎?我從沒有想到這裏竟然還會有人,不禁生出了些許不安。
帶著一點困惑,我敲響了那一家的房門。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男子。雖然我明知道自己從沒見過這個人,卻總有一股似乎在哪裏見過的感覺。他有一張了無生氣的臉,就像我在醫院裏見過無數次的那樣。於是我知道,他也有著辛酸的過往,也和所有失去了歡笑的人一樣,帶著悲哀灰暗的情感啊。
看起來此前從沒有人探訪過他。他帶著一臉的驚訝開口問我。
“……請問有什麼事?”
雖然是在質問,語氣卻並不強硬。我猶豫了一下。
“這裏以前應該住過一位柄穀美崎小姐吧。我是她的朋友。”
我這樣回答之後,對方露出懷疑的神色。
“美崎應該沒有朋友吧。”
“你是哪一位?是美崎的密友嗎?”
“我叫三上。”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美崎的——……
我再一次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臉頰消瘦,眼眶深陷。他多半是一個人住在這裏的。
我想告訴他我帶著重生的美崎來了,也想馬上把花拿給他看。可是我猶豫了一下,這麼說會不會太過突然了?
“見到你很高興。你的事情,我常常聽美崎小姐說起。我是在住院的時候認識她的。不過具體情況等下再說,有件事情我必須馬上去做。”
說完,我向著能夠眺望山麓的斜坡走去。我要盡快讓種在花盆裏的美崎從庭院裏眺望故鄉的風景。這件事情辦完之後,再和三上慢慢解釋也來得及。
我一邊向斜坡走,一邊回頭望著自己的身後。三麵都是森林,小小的房子建在中間,三上站在房子的門前,遠遠地看著我,似乎是因為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而困惑不已。
庭院的盡頭猶如懸崖一般。而且沒有欄杆,地麵陡然消失在盡頭。失足墜落的話,恐怕命就沒了。抬起頭,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站在這裏,會有一種被拋向空中的恐懼感。難怪幼年時的美崎一定要握著母親的手才敢站在這裏。
遠處可以看見大海。海麵反射著清晨新生的太陽。那是凝聚溫暖的光線,將我的臉龐照的暖洋洋的。
我把美崎的花盆放在地上,取下了罩著她的白紙,在庭院的一端找了一個益於眺望的地方開始挖坑。沒有工具,我就直接用手挖。挖好以後,我小心翼翼地把這株有著少女麵孔的植物移到坑裏。
走了一整夜,她的花瓣都掉光了,連一枚都沒有剩下。莖稈的盡頭隻有花萼,上麵生著少女的頭顱。長長的黑發中,美崎的眼睛閉著,她隨著花盆裏的土一起移植到故鄉的土地上。
我一邊給她的根蓋上泥土,一邊眺望著前方的景色。十多年前,美崎和她的母親曾經站在這裏過。想到這一點,我不禁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是美崎和母親兩個人生活過的地方。在這塊小小的土地上,對於還是孩子的她來說,母親是她唯一可以交談的對象吧。那個時候她一定是很幸福的。就像開放的花朵一樣,天真無邪地生活著。
當她回想起自己站在這裏眺望的那些時候,她的心中一定也會泛起自己母親的點點滴滴吧。當她在這世間遭遇痛苦辛酸的時候,她也一定盼望著能夠回到這裏吧。當她去往叔父的家、去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的時候,她所能回憶的也一定隻有這裏而已吧。當她住在醫院、住在叔父家裏的時候,會有多少個夜晚讓她回想起這裏的景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