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1 / 3)

自殺的。想自殺的話,隻要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就行了。但是也有人說,“把槍口對著太陽穴其實並不好,有可能自殺不成功。如果真的想死,最好的做法應該是把搶插到喉嚨裏麵。”

我很厭惡那些帶著洋洋自得的口吻談論這種話題的人。他們是對所有以手槍自殺者的褻瀆,是全然不知道自殺者的痛苦的人。

他們不知道,難以承受的苦悶並不在喉嚨裏。它是在頭蓋骨裏。用手槍自殺的人,求死並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想要的是僅僅是用子彈這個神醫去醫治自己頭腦中的苦悶所凝結成的沉重的鐵塊。是的,我確信這一點。我不想射擊喉嚨之類的地方。我不是要尋求瞬間的死亡。

誰能給我一把手槍就好了。令人絕望的壓力壓垮了我。我拚命搔著我的頭,連頭皮抓破了都不停手,血和掉落的頭發嵌在指甲縫裏。

突然,我的手腕被什麼人抓住了。我以為大樹之下隻有我一個人,但是我錯了。黑漆漆的林中小路上,春樹和中川拿著手電筒站在樹下。按住我身體的正是這兩個人。

“看你一直沒有回來,我們就出來找你了。”

春樹的目光中帶著責備,然而臉上的表情也很悲傷,像是快要哭了一樣。

“有件事情要交給你去做。你要帶著美崎一起走。”

我不明白春樹的意思,轉過頭看了看中川的臉。

“我們兩個商量過了。要讓你把美崎種到她自己故鄉的院子裏去。”

春樹和中川希望能在少女枯萎之前帶她回到自己的故鄉,從那個她曾經和她的母親手牽著手站過的地方,讓她再看一次自己故鄉的景色。

“我們不能走得太遠,但是你……”

我在回故鄉的途中,說不定可以路過少女的家。

好吧,那麼就讓我再活一些時間吧。我要把她送回去。在美崎迎來第二次死亡之前,我要把她種回到故鄉的土地。

這是我在人世間最後的任務。

出院的那一天,趁著裏美還沒來的時候,我開始收拾身邊的東西。故鄉離這裏很遠,即使有車,也要在路上用掉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

我收拾著病床周圍的東西。本來很小的地方,把自己的東西都收起來之後,便顯得很空曠了。

“終於通風了啊。”

春樹看著我那張空空蕩蕩的床,似乎很寂寞地說。

裏美應該在傍晚時分過來,然而直到過了黃昏她才來到醫院。住院樓的前麵種著一排樹,樹前麵是一個小小的廣場。一輛黑漆的車停在那裏,司機坐在裏麵,裏美站在車旁喊我出去。同病房的兩個人和相原護士一同把我送出來。

太陽已經落山了,隻有車燈和醫院裏的燈光亮著。我把裝著衣服的包放到汽車的後備箱裏。

“這個。”

中川把抱著的花盆遞給我。那是歌唱的少女的盆栽。花盆周圍用白紙裹著,美崎的頭也遮在白紙下麵,從旁邊很難看見。

我接過花盆,裏美注視著我的動作。

“做個紀念。”

裏美意興闌珊地點點頭,打開了汽車後座的車門。

我和送行的三個人簡單道了別。不想多說什麼。想再見的話,總會有機會再見。我看著中川和春樹意味深長的眼神,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我抱著遮起來的花盆,坐到了汽車的後排座位上。裏美隨著我進來,坐在我的旁邊。上了年紀的司機發動了汽車,臨開走的時候,我回過頭望著我住過的病房的窗戶,透過汽車的後窗,能看見它模糊的影子。對於我而言,那是浸染著悲哀的木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裏麵渡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黑暗中,孤獨感油然而生。很快窗戶看不見了,中川和春樹的身影也消失了。我們開出了醫院,汽車開著車燈,在夜晚的道路上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