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我看著他帶著殘酷意味的冷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原來,你沒有死。”
“是啊,我沒有死,”他微微笑著,“怎麼,故人相見,不問問我最近過得可好?”他言語溫順平和卻暗藏機鋒,我輕聲說:“是啊,我們是故人。可是行雲,道不同不相為謀,往口口看不清楚這一點,而今日,你我都知道,我和你之間再無甚牽連。”聽到我輕描淡寫的這一句話,他神色依舊不變,隻是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你變了。”
“我的心,從來就沒有變過。”我看著他,目光明亮瑩澈,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我臉色蒼白地笑笑說:“那時候我不願意跟你去屹羅是因為我割舍不下繼堯。沒有明白地告訴你,是我的不對,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你也沒變,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他的嘴角無端地抽搐了一下,眼中似有狂瀾暗湧,神色越發的冷凝,“我不愛你?誰說的?梅繼堯告訴你說我根本不愛你?”
“為什麼還要隱瞞?”我直視著他,說:“行雲,我不是小孩子。那日斷崖之上,你已經懸崖勒馬,你的心意難道自己也不清楚嗎?肅王府中你對謝芳齡情深款款,我亦毫不介意,若是我愛你,有怎會大方如此?後來我遇險,我不想懷疑你,害怕繼堯殺了你,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他嘴邊帶出一絲嘲弄而哀傷的笑意,“即使我不愛你,可是,蜻蜓兒,今天我還是要把你帶走。”
我一驚,身子幾乎站不穩,“行雲,我絕不跟你走!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你走吧,不要讓我恨你。”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得不到的人,你以為我會讓梅繼堯得到嗎?不要張望了,宣陽王府的密衛都在前院被我的蛇陣困住了。跟我走吧,你別無選擇。”
九月天涼,夜風拂過發梢竟帶著一股淡然而猙獰的血腥味。
那柄冰涼的匕首從我的袖間滑落至手中,我瀟灑地一笑,說:“其實,還有另一種選擇。”我把匕首橫在頸間,“這一次,你恐怕難以如願了。吉時已過,我已經是宣陽王妃,你若是硬要把我帶走,就帶走我的屍體吧!”我在賭,賭他對我還是不是存有一點情意。
他看著我,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裏漸漸盈滿了憂傷和寂寞。
“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從未忘卻,然而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你覺得你拿自己的性命要挾我,是最好的方法嗎?”
他的視線落在低垂的黃槐樹枝上的一片葉子,我怔了怔,他夾在手中的葉子似乎變成了一片薄刃疾如閃電般飛向我的手腕,“哐當”一聲匕首掉落在地,我的左手手腕被葉子割了一大個口子,鮮血汩汩地流出來,痛入人心。行雲身形一動到了我身邊出指如風點向我肩上的穴道,我身子一軟眼前一黑仿佛墮入了忙無邊際的暗夜之中……
兩個月後大雪紛紛揚揚地落著,丫頭映月掀開簾子提著一籃子炭進來,房間裏空蕩蕩沉寂一片,隻有那炭盆中不時傳來“劈啪”的火星迸濺的聲音。古樸典雅的家具無一不是精雕細琢的精品,琉璃宮燈,紅綃紗帳,梳妝台上的首飾,細微到一柄不起眼的梳子都是犀角造的。
冷風倏地吹來,我又忍不住好一陣咳嗽。映月連忙放下籃子走到床邊輕輕地給我揉著背,說:“姑娘,要不要讓萬大夫過來看一看?”
我搖頭,手上膝上傳來一陣陣的刺痛,映月看我臉色微變,歎了口氣說:“姑娘,已經是第三回了,第一次你乘著王爺到前線去裝扮成士兵想要逃出天都,王爺發現後大發雷霆,所有看守這院子的侍衛全被殺了;第二次你混在祈福的天祿寺僧眾中想要離開王府,半路中途就被王爺飛騎截住,院子裏的丫鬟仆婦都被就地杖斃;這一次你連王府的牆都未翻過,就被王爺發現了,弄得自己一身傷,何苦呢?”
我默然不語。
我不知道行雲是怎麼把我帶到屹羅的,隻知道那一段日子裏一直昏睡,偶然醒來也不知身在何方。當有知覺地睜開眼睛時已經身在屹羅的都城——天都,行雲把我帶回府中。下了車,他抱著我走進王府時對我說:“從今天起,你要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再有隱瞞和欺騙。蜻蜓兒,這就是我的家,屹羅天都攝政王府,我是高文帝第三子,慕玨,字行雲。”
我冷冷地看著他,整整一個月,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他倒是不氣惱,讓萬鍾樓萬神醫來給我解失心散的毒,我不願吃藥,他就讓人把伺候的丫頭拉到院子裏杖責,那丫頭的慘叫聲不斷地傳進房內。他坐在床頭溫柔地看著我說:“蜻蜓兒,若是你這毒解不了,不但是她,這滿屋子的人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