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了,若是他回來,你也不用告訴他我來過。”我走出王府的後門,風還是很冷,天色已經有些暗,我說不清自己現在心裏有何感受,隻知道原來的不甘心變成了更大的疑惑。
大街上開始掛上各式花燈,星星點點的亮光逐漸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我走到朱雀大街上卻發現我找不回到雲宅的路了。我於是茫無頭緒地走著,而行人卻越來越多,三三兩兩的笑靨盈人,忽然有個聲音在身後輕輕地喚著我:“晴兒……”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轉身,身後火樹銀花映襯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可是根本找不到那張我熟悉而渴望的臉,這時我才猛然發覺我這塊頑石終於被簷畔的雨水滴穿,隻是過去自己一直沒有任何的覺察,任憑花開花落歲歲年年,以為那個人總在自己的咫尺身畔,想見就見,想逃就逃……
夏晴深,逃婚,你悔了嗎?
“蜻蜓兒!”
我一怔,抬眼向前望去,一身淺灰貂裘衣飾華美的行雲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微微地朝我笑著,眼神溫和而堅定,這是一種讓人心動的等待,元宵佳節,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裏,明燈掩映之下,他的存在本來就是一種莫大的誘惑。
我心懷著愧疚,慢慢地向他走去。
“行雲,我……”
“你就是想給我這樣的驚喜嗎?”他看向我手中的食盒,“小菊說你出來找我,真是傻丫頭,為什麼不在竹裏館等我?今天品玉軒有些忙……”他把食盒拿到自己手裏,“這麼沉,還拎著滿街跑,要知道你還是一個病人……”
“我已經好了。”我固執地說道。
他伸手自然而然地摟過我的腰,寵溺地俯下在我耳邊說:“不管如何,蜻蜓兒,下不為例!”
我沒有聽出他這句話的深意,隻是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他握起我的手就向著滄浪江邊走去,江邊的樹上也掛著各式花燈,江上的遊船更是燈火通明,有幾艘大的樓船甚至還張燈結彩,一陣曼妙的歌聲縈繞在平靜無波的江麵上。
到了江邊的一處亭子上,早有仆人在那裏候著了。
“我們今夜在船上看燈可好?”行雲牽過我的手上了一條遊船。他把食盒交給仆人到船艙裏暖著,我站在船頭,聽著看著滄浪江上的槳聲燈影,遠遠的有依稀的笑聲歌聲傳來。
一陣清冷的簫聲驀地響起,吹破了夜空的靜寂,與燈色水影纏繞著,一時間竟是硬生生地把滄浪江上的浮華氣息掩去。我立在薄寒的風中,聽著簫聲,隻覺得無言的傷感寂寞揮之不去。
那些熱鬧離我是這樣的近,卻又是如此的遠,仿似與我的心隔了千山萬水。
行雲走到我身邊,從一仆人手裏拿過毛領披風給我披上,他看到我衣裙上掛著的明珠,說:“我的禮物,喜歡嗎?”
“嗯,謝謝。”
“想過如何回禮嗎?”
“回禮?”我睜大眼睛,有點傻了,所以當行雲俯下頭親吻我的唇時我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更不要說反抗了。
而他也是點到即止,溫柔地輕輕一碰便離開了。
那清婉的簫聲戛然而止。
隨著我愕然的表情,他淺笑著說:“蜻蜓兒難道不知道元夜是有情人的節日嗎?”
“行雲——”
“今夜月明,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想念;但是,心中想著一個人,總不會寂寞……”行雲握著我的手,溫溫沉沉的語調像極了微醺的酒,醉人心智。
“離開青林山的每一個圓月之夜,我都會想起,曾有一個冰聰雪明的女子,說過的這番溫暖的話……”
不是不感動,隻是比感動來得更深的是一種錯過的遺憾,總覺得有什麼已經是從指掌中流走,即使握緊了雙手也握不住那些斷續的過去和迷蒙的未來。
我抬起頭無言地看著他,正想要把手抽出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繼堯,我都說了今天到處都是風景,即使在夜裏也有著醉人的月色,還有情人間濃如烈酒的情思,你說是不是?”
一個女子熟悉的聲音憑空響起,我扭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我們的遊船旁邊有一裝飾古樸桅杆上掛了多盞垂著流蘇的明燈的船緩緩駛過,說話的人也立在船頭,正是一身華服巧笑嫣然的郡主水晴柔。
她身邊站著的,穿著一裘略顯單薄的淺金色鑲邊白色錦袍的人不是梅繼堯又是誰?
隻是,沒有風流磊落,笑傲春風的情意,隻有一臉的冷漠高傲,那雙不帶半點感情的眼睛似乎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內,他的眼波淡淡地掃向我,冰冷而鋒利,我的心沒由來地刺痛著。行雲淡淡地說:“我道是誰,原來是宣陽王和安樂郡主。兩位也這麼好興致要到江邊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