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裏?”
“有可能是歧安,也可能是徽州。我在京城逗留了一段日子,謝謝你的照顧,麻煩了你這麼一段日子,我也該走了。”
“還是想當大夫?”
“嗯。也有可能幹些別的,到時再作打算。”
辰恒沉默著,不看我。我忽然覺得窘迫,也不敢轉身就走,沉默尷尬的氣氛蔓延著,良久,他終於開口道:“我的顥王府如此不入你眼?如果我說,我不願意放你走呢?”
我愕然,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我訥訥地說:“不知現在跟小人說話的是江湖上的無缺公子還是位高權重的顥王殿下?”
他的鳳眸忽然完全張開,犀利的目光直看向我的雙眼,說:“有區別嗎?無缺公子也好,顥王也好,要留住你的人,有的是辦法。”
我咬著唇,不甘心地看著他,他又說:“我的書房缺一個書童,廚房缺一個廚子,你自己挑吧。對了,你告訴竹生,如果他再把衣服隨便借給你,我就扣掉他的俸銀。”
就這樣,我成了一個書童,有時還會變成一個要做夜宵的廚子,辰恒讓人做了幾套衣服給我,倒是不用再讓竹生為難。我扁著嘴悶悶不樂了幾天,竹生看見我老是這個樣子,不滿地說:“我們王爺對你是太縱容了!你這是給誰臉色看呢?想出府?那就好了,正中司馬承中下懷,他還想殺人滅口呢!”
我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傍晚,辰恒走進書房,看見我正在收拾書桌上的書,他說:“帶上你的藥箱,隨我走一趟。”
“到哪裏?”
坐在裝飾華美的馬車上,我問他。他斜靠在身後的墊子上,黑色的錦袍金線纏邊,上麵繡著精巧的金絲龍紋,腰纏白緞玉帶,俊美無儔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嘴角深抿好像在想著什麼事情,眉宇間隱隱有王者之氣。我是第一次看見他的這副模樣,過往那種陰柔之美這時完全隱沒,無缺公子的瀟灑不羈的氣質亦變成了不怒而威的氣勢。
“你不覺得有個人你忘了對他說一聲謝謝嗎?”他說。
馬車停了,駕車的家仆掀開車簾,他下了馬車,回頭把手伸給我,說了聲“小心”,一道目光投來,家仆訝異地看了看我。我知道什麼叫尊卑有序,對辰恒笑笑說:“王爺折殺小人了,小人自己下車就好。”
“或許你是想本王把你抱下來?”他的眉毛一揚,有點不耐煩。我嚇了一跳,趕忙搭著他的手下了車。抬頭一看,是宣陽王府。
成總管早就在大門恭敬地候著,他把我們引至一處清幽的庭院,院子中央是一個大大的荷塘,時至盛夏,荷花開的正盛,可是今夜月色太淡,不能看見清雅的微紅而隻能嗅到飄蕩在風裏的荷香了。那些將開未開的花投下一抹嫋娜的身影,或在荷葉的圓盤上,或是落在水裏,我的心忽然被什麼觸動了一下,不自覺的想起了青林山扶風書院裏我的家。
成總管領著我們走進並排著的一模一樣的幾間廂房中的一間,站在門口說:“顥王殿下,我家王爺就在裏間等候王爺大駕。”
辰恒帶著我走進去,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二哥,你來了?”聲音低低淺淺的,甚至有些虛弱。
一個丫鬟撩起了綺羅帳子,梅繼堯靠倚在床頭,臉色蒼白卻還是微微地笑著,看見我時不由得眉頭一皺,仿似有風吹過水麵蕩起輕微的漣漪瞬間之後又複平靜。
“繼堯,你太大意了。如果不小心觸動舊患……”
“二哥不必擔心,我並無大礙。”
“慶庭,給宣陽王診診脈。”
“是。”我走上前,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梅繼堯隻是安靜地看著我,沒有動。那雙鳳眸平靜無波時竟然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樣黑白分明清澈稚氣,我輕咳一聲說:“王爺,得罪了。”我把他放在被麵的手抓過來,伸出手指輕按在他脈門處,心裏一驚,抬起手摸摸他的額頭,很燙。
我盯著他,說:“王爺可知道自己發燒了?”
梅繼堯竟然無所謂地說:“本王知道,過兩天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辰恒臉色有些不悅,“成閱!”成總管從門口走進來,辰恒冷冷地說:“你家王爺病成這個樣子,你是怎麼伺候的?”
成總管臉色一變,單膝跪下說:“稟王爺,我隻顧著我家王爺身上的傷,忽略了,奴才該死!”
梅繼堯擺一擺手,“成閱你下去吧,這裏沒你的事。二哥,這一點小病不煩你掛心,眼下不止一樁重要的事等著我們去辦。”他看我一眼,又說:“二哥,慶大夫說了他是專看婦科疑難雜症的,你就別為難他了。”
我站起來垂下頭沉默著不說話,可是心裏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