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放開他。”身後的那人說。
“不,承中兄,她是女的,我不會看錯,我就要她,別的姑娘都不要!”
我的臉都白了,不會吧?我偽裝得這麼好居然叫一個醉漢看出來了?
“羅平,別胡鬧。”那穿著月白錦緞發束金冠腰配墨玉環的公子上前,手中紙扇在他手上輕輕一敲,我的手一震,他已經鬆開我了。我迅速後退兩步,警戒的看著那人,那公子說:“剛才多有得罪,請見諒。羅平,我們走。”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他走下樓梯,他忽然回過頭來看我,五官深刻,眉濃如墨,眼如鷹隼仿似在看著獵物一般精絕,那目光帶著懷疑和質問,神色太過於尖銳鋒利,讓我心頭無端一冷。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這次惹到是非了,而且會很麻煩。
封三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慶庭,你知道他是誰嗎?”她掀起簾子走出來看著那人走出品花樓,說:“他叫司馬承中,京城人士。與他同來的是歧安城長史大人的公子。”
我舒了一口氣,說:“不過是長史而已,還不是州太守呢!”
小謝接口說:“慶大夫,‘司馬’可是國姓啊。”
我心下一驚,皇族中人?不過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地說:“他該不會有分桃斷袖之僻好吧?如果是的話,今晚我就回去收拾包袱了!”
她們大笑,小謝說:“你膽子真小,羅平公子是我們這裏的常客了,比你正常多了!”
我再無心緒與她們糾纏下去,匆匆道了聲別拎起藥箱急急腳就走了。
回到醒春堂,孫掌櫃馬上就拉住我問清音丸的方子,我一聽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清晰不再沙啞,於是笑著說:“掌櫃的,我這裏還剩兩丸,都給你了吧。”說著把布袋子中的兩顆藥丸遞給他,他連忙擺手,說:“慶庭,這藥丸是怎麼製的?還有你這方子中下了什麼,療效好像比一般的外感藥要好?”
“說了是秘方了!當然不能說。”我放好藥丸就要走,孫掌櫃攔住我,笑嘻嘻地說:“慶庭,我們談個生意吧!”
就這樣,我做成了第一樁生意,用他的藥材製清音丸,利潤三七分賬,當然我隻取三成,同時訛了他送我一坐騎。別誤會,不是馬,本人挺害怕那些龐然大物的,隻是一頭驢。自此以後,歧安城的街頭巷尾都可以看到我坐在小毛上優哉遊哉的身影,小毛是驢的名字。
品花樓的姑娘都嘲笑我胸無大誌,我反倒覺得這樣挺好的,我對她們說:“騎驢比騎馬好。第一,不會妨礙交通,或對百姓造成傷亡事故;第二,驢命賤,賤生賤養,病了看大夫抓藥也不費多少銀子;第三,像我這樣瀟灑不群的人坐上一匹馬那還得了,全歧安城的姑娘都要傷心了,大家知道,我這樣的身子……”
小謝她們都笑翻了,我走進翠微閣,封三娘正對著自己的瑤琴發愁,我取過琴輕撥一下,錚然成韻。琴是好琴,就不知彈琴的人用如何的心緒如何的技藝來彈。
我坐下來,撥了兩三下弦,調好韻,定下心神,手指輕撚,琴音便如流泉般飛瀉之間,時而如盛夏暖風吹動圓荷碧盤般輕細,時而又如黃鶯乍驚出穀婉轉動人。我的指法已經有點生疏,但是這曲《鶯啼序》是以前練習過無數遍的,手指一翻一挑,最後一個音符彈出如水露滑落無聲,如日暮倦鳥歸林,一片沉寂。
封三娘驚訝地看著我,“你的琴音……”話沒說完,隻聽得簾外傳來一陣掌聲,一個厚重有力的聲音說道:“封三娘琴音果為歧安一絕,不知本公子此刻是否有幸能與三娘把盞談歡共論琴音韻律?”
封三娘臉色大變,我的臉色當然也好不到那裏去,連忙對她搖頭擺手,她向簾外喊道:“謝司馬公子謬讚,無奈三娘此時衣妝淩亂,無甚心緒待客,剛才一曲隻是隨意彈來,信手之作,公子無需放在心上。”
司馬承中哈哈一笑,亦不氣惱,隻是說:“好,三娘讓本公子等,本公子豈有不等之理?明晚花魁宴上希望能再聽到三娘精彩的琴技,告辭了!”
我和封三娘對視一眼,同時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現在怎麼辦?我的琴彈得再好,也沒到那樣的境界。慶庭,這回你真是幫倒忙了!”
我雙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隻好惡補了!”
“音樂是天地間最動人的旋律,心懷天地萬物,心胸廣闊的人彈奏出來的琴音自然有天地的和諧之韻。一花一葉總關情,水流有聲,花開有聲,人沉默時亦有心聲……”
“花開怎麼會有聲音?人不說話又怎麼會有聲音?”她問。
我大為頭痛,她又說:“我自三歲起就在品花樓中長大,你說的那些,很美,可是我的世界裏沒有。有的隻是你儂我儂的風情,迎來送往的厚顏,心聲?從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