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直垂著頭看不見眉眼的馬童就是慕遙。我下了馬向擁抱在一起的兩人走去,行雲放開慕遙,看了看我,隨即又對司馬承中抱拳道:“長信侯此次相助,慕玨銘記在心。現在兩軍交戰,你我為敵,待日後慕玨定當還長信侯這個情。”
“不必了。”司馬承中冷冰冰地說,“本侯此番舉動已有叛國之嫌,若非晴兒所願,本侯絕不會這樣做。下一次也許是在沙場中血刃相見,攝政王還是不要記住這個情比較好。”說罷他轉身就走到白馬旁,“定坤門雖然是本侯的人在把守,但是料不定情況會有何變化,攝政王還是從速離去。”
行雲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抱過慕遙把他放上了馬。他剛想上馬,可是動作又緩了下來,他走過我身前,我微笑著看著他,他輕聲說:“我走了。”
“好,今後多保重。”行雲,這一次,你不再不辭而別了。
他眼裏似有波濤洶湧杳遠深邃,他似是在想著什麼,卻又一直看著我欲言又止,“蜻蜓兒——”
“什麼事?”
“你,愛過我嗎?”
原來,他猶豫著問出口的話就是這一句。我怔了怔,隨即淡淡然地笑了笑,說:“你忘了嗎?十四歲那年,在埋下的陶罐裏,我許過願的。”
與君攜手,歲歲年年。
愛過的……怎麼會沒有愛過呢?沒有愛,就沒有期待,再年少輕狂的夢也曾經真真切切地存在過,不過是隨著過往的歲月化為風霜鏤刻在我們臉上,一時半刻之間似乎無跡可尋罷了。
他也淡淡地笑了,帶著一絲滄桑和了然。六月的暖風吹落了披風的帽子,他那頭隻用發帶隨意束著的銀發還是刺痛了我的眼,他的目光徘徊在我的眉目臉龐,仿佛要記住些什麼;俯下頭在我眉心啄下一吻,沉聲說:“蜻蜓兒,你要幸福;如果你不幸福,這一生我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說罷,他毅然轉身走到慕遙身邊上了馬,一夾馬肚,駿馬撒開四蹄疾馳離去,轉瞬間於飛揚的塵土中沒去了身影。
司馬承中和我剛剛上馬,前方便響起轟鳴如雷的馬蹄聲,承中一皺眉,說:“不好,曹崧的人追來了!”
我看到前方滾滾煙塵中有一人身穿灰黑袍甲向著定坤門疾馳而來,身後跟了百騎,似有雷霆萬鈞之勢。隻見來人在司馬承中麵前用力一勒馬,手中的馬鞭直指著司馬承中大聲道:“私自放走屹羅質子,長信侯你可知罪?”
“將軍無須多言,本侯自當向宣陽王請罪!”
“哼,王爺的軍法侯爺不一定承受得住!來呀,兒郎們,給本將軍把人追回來!”
我一夾馬肚向前馳出攔住在曹崧麵前,大聲說:“不能追!阿鬆,是我!”我已經認出他來了,剛剛懸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隻是阿鬆見了我,愣了愣,眼裏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隨即大聲說:“不,她已經不在了,你不是她,不是她……”
“阿鬆,是我,我是蜻蜓……”
“他是慶庭!曹崧將軍,他是宣陽王的男寵慶庭!”司馬承中果斷地打斷我的話,“曹將軍當務之急怕是要帶慶庭大夫與宣陽王敘舊,放走慕遙一事自有本侯一力承擔。”
阿鬆下了馬,我也下了馬笑著走到他麵前,他怔怔地看著我,我眼裏微微濕潤,阿鬆在我麵前永遠是青林山那個憨厚的夥伴,我說:“阿鬆,我欠你一個擁抱,還記得嗎?”
阿鬆臉上的猶豫懷疑一瞬間煙消雲散,轉而盡是驚喜,他張開雙臂著著實實地給了我一個擁抱,,力氣大得讓我幾乎氣絕,他放開我,說道:“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這個鬼靈精不會就那樣……輕易地消失不見的,蜻蜓兒,你回來了,真好!你不知道師兄他……”
“繼堯他在哪?”
“他此刻正在官山翠湖遊湖,和……九公主。”阿鬆是不會在蜻蜓兒麵前說謊的。可是當他看見我笑眯眯的表情時心裏卻有點不安了,我左手繞著承中的手臂,右手繞著阿鬆的手臂,笑著說:“今天天氣晴好,長信侯和曹將軍陪在下一同到翠湖遊玩可好?不知你們兩位誰願意和慶庭共乘一騎呢?”
司馬承中和阿鬆暗自心驚地對視一眼,承中臉上笑意不改,說:“曹將軍與慶庭你青梅竹馬,當然是曹將軍與你共乘了!”
“長信侯說笑了,你與宣陽王本是兄弟,由你來照顧宣陽王的人那是再恰當不過了!”
一到翠湖,不由得讓人感歎天光染翠之工,山嵐設色之妙。
那樣一塊被綠色渲染得深而透碧玉靜靜地躺於三山環繞之中,波平如鏡,瀲灩成光,湖邊楊柳低垂,明亮的陽光籠罩著更顯得綠意蔥蘢。
我和承中阿鬆所乘之桂舫隻是簡陋的遊船,飾以朱闌布幕,內惟香爐、茶鼎、瓷杯、竹榻而已。我站在船頭遠望,隻見前方有一十錦畫舫,裝飾華美,似有一紅衣女子半倚闌幹正極目遠眺,麵容看不真切,但是光看女子的風流體態,便知道她即便不是姿容豔絕也絕非蒲柳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