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中躺到床上,雙目緊閉著,臉上盡是紅暈。我掙不開他的手,隻好坐在床沿看著其他丫鬟忙碌地為他遞上熱毛巾和解酒茶,一位丫鬟看著我不自在的臉色說:“妹妹可是新來的?不要害怕,長信侯每每喝醉了就是這樣,拉著我們的手,口中念叨著一個名字……長信侯沒有惡意的,隻是妹妹可要苦了,他可能會一直握著妹妹的手到天明。”她有些同情地看著我說。
丫鬟都退下了之後,我伸出另外的一隻手給他按壓著眼睛兩旁的穴位,忽然他另一隻手把我的手按住了,他的眼簾稍動,口中喃喃道:“我又喝醉了是不是?為什麼我每回喝醉了都能看見你,我終是比司馬繼堯幸運,隻要喝醉了你就來見我了。司馬繼堯他,無論怎麼喝,都不會醉……你知道我又多恨你嗎?你不愛我,不能還我的情,卻一次又一次不放開我,你真想讓我記你一輩子然後孤獨終老?我中毒了,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何必你來多事?你把命賠了上去,你讓我拿什麼來還給我最恨的司馬繼堯?你想讓我欠他一輩子的情,一輩子都還不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按住我的肩膀,我的淚水無聲地流了一臉,他的雙臂漸漸收攏,我伏在他的懷內,聽著他一起一伏的心跳,他的呼吸漸漸平穩,我推開他的手臂,拭去眼角淚痕,整理了一下衣飾,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我往懸雨閣走去,在回廊上截住一個丫鬟,對她說:“這位姐姐,長信侯有重要的物事要送去給屹羅太子,不知太子是否在懸雨閣內呢?”
那丫鬟點點頭,我把手中用巾帕包好的竹哨子交到她手上,說:“還請姐姐代為轉交,若是太子問起長信侯,姐姐就說小婢我在門外候著太子問話就好。”
那丫鬟不耐煩地瞪我一眼,轉身走進了懸雨閣。我在門邊垂手而立,我在等,等行雲把慕遙帶走我便不顧一切地回到他的身邊,不管他是不是那個別人口中的魔君,他都是我的梅繼堯。
慕遙一腳踏出懸雨閣的門檻,淡淡然地掃了我一眼,他冷哼一聲,說:“替我轉告長信侯,本太子已經不玩這麼無聊幼稚的東西了!”他故作生氣地一手把手中的巾帕塞在我手裏,幸好我早已準備好,及時地把手中的字條送到他手上,他一拂袖便帶著兩個丫鬟離開了。
我鬆了一口氣,夜已經深了,守備府更加安靜,我捧著木盆走回後院,正想推開後院的門,忽然一隻手毫無預兆地用力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木盆應聲落地。巡邏的士兵聞聲而至,大聲喝問:“發生什麼事了?”
“能有什麼事?”司馬承中煞有氣勢地回視領頭的軍士,“她是本侯房中的丫鬟你不認得是自然,難道連本侯你都不認得嗎?”
那軍士慌忙賠禮,然後領著巡邏隊走了。朦朧的月色下,院子裏花木扶疏,影影綽綽,別有一番惑人的暗黑。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龐,我怔怔地望著他,淡薄的光線下他的麵容有著幾許哀傷。
我剛要開口說話,他卻用力地拉住我不容分說地向他的住處走去,房裏的丫鬟看見他一臉的暴戾神情都識趣地退下了。
門被他重重地關上。空氣頓時沉靜下來,隻聽到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到底是誰?”
“你說呢?”我帶著些許激動,微笑地看著他。
“不可能的!你明明已經……”
“承中,我僥幸能逃離大難,這個中因由,一時半刻也解說不清。日後我定當向你講述一切,但是當下,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當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時,他睜大了眼睛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問:“你想助屹羅太子回國?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我更加知道繼堯為什麼會揮師屹羅。”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承中低吼一聲,深深地凝視著我,“你不知道那一夜,他幾乎就要瘋掉了,一動不動地抱著已經失去了意識失去了脈搏心跳的你坐在嘉魚水榭之中,房內燃著十幾個紅光繚繞的炭盆——我當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他沒有說一句話,沒有流一滴眼淚,就那樣癡癡地抱著你……我本來極恨他,可是當時我的心中除了悲愴憐憫之外,再也無法提起任何情緒了。我隻想到,你不愛我,對我而言是幸還是不幸?”
我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心中湧過一陣酸楚疼痛,眼淚不可遏止地從眼眶裏洶湧而出。
“大愛背後必有大恨,他這般用盡心機以不可遏止之勢進攻屹羅,並非想成王成帝,而是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悲壯實現他對你的諾言,要以這個天下來給你陪葬!你懂嗎?你真的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