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些溫柔的字句一下下打在我心上,我猛然坐直了身子凝視著他,他也看著我,鳳目中瞳光瀲灩,視線膠著在我臉上,我判斷不出那是憂慮還是憐愛,隻好故作輕鬆地說:“你覺得我能有什麼事情瞞得了你呢?我從來都是笨丫頭一個,你知道的。”
他看著我,眼神漸暗,歎息一聲伸手把我納入懷內,便不再言語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把我帶到盈川別業去。他把溫泉水引進了室內,讓人用漢白玉建成了一個浴池,每天陽光最燦爛氣溫最高的時候就讓我在熱水裏美美地泡一澡,然後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我手上冰寒的感覺竟然好了一些。直到除夕那天他才把我帶回宣陽王府。
城裏微醺著淡淡的煙火香燭的氣息,大街上熱鬧非常,就是在王府裏也能聽得到人的笑聲、車輪的轆轤聲、貨郎的叫賣聲,當然還有爆竹的鈍響。王府裏早早的就點上幾重宮燈,熱鬧非常。小喬和我走到天心閣前我才發現那兒搭建起了一個大舞台,我皺著眉說:“不是要在這兒唱戲吧?”
“蜻蜓兒,繼堯哥哥請了一個演滑稽劇的戲班子還有雜耍班子來表演,他說過年了王府要熱鬧熱鬧,他說王府所有的人吃過年夜飯後都可以來看。”
“哦,那他人呢?”
“在嘉魚水榭等你吃年夜飯。”
我拉著她便往嘉魚水榭走去,她卻立在原地不動,我訝異地看她一眼,她有些靦腆,笑笑說:“蜻蜓兒,我今夜不在王府吃年夜飯。”她見我臉上的疑問越發重了,急急忙忙地說:“你不用擔心,我隻是赴一個邀約,很快就回來……”
“承中回長信侯府了嗎?”我淡淡地問。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
“我讓成閱派人送你去。”我說,“不要太晚回來。”
小喬鄭重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我到嘉魚水榭時,梅繼堯已經就坐,飯桌上隻擺著幾樣簡單的菜肴,而在一旁伺候的隻有杏花。
“這是我們成親後的第一個除夕。”他給我倒上一杯酒,“我也不會做什麼菜,逼著廚子教了我半天,才磨出這麼幾碟,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我驚訝地看著麵前的玫瑰甘露雞,霸王鱸魚和老筍燴肉丁……竟是他做的?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放進嘴裏,他看著我,表情竟有些緊張。
“真的是你做的?你不會拿廚子做的來糊弄我吧?”我皺著眉問。
他望著我,笑意從眼底一點一點的溢出來,伸手夾了一片鱸魚給我,甜甜地說:“你再嚐嚐這個。”
“坦白從寬哦!不要霸占他人的勞動成果說是自己的!”我故意說。
“真有那麼好吃?”他有些不信,自己吃了一口魚,臉上的神色也得意起來了。
“師兄,我們去開個酒樓吧,我當掌櫃的,你當廚子。反正,你現在一點王爺的樣子都沒有!”
“好啊,我出力,你出錢,我們生一窩孩子,當店小二!”
這一頓年夜飯就在安寧靜謐偶爾拌嘴的氣氛中淡淡的渡過了,我忽然覺得,若是我當初沒有逃婚,他沒有回到京城,我們還是在青林山,這個除夕,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吧。我們不是什麼王爺王妃,隻是一對相濡以沫的凡夫凡婦,在一年之末守著對方,心懷憧憬,靜待來年。
我不想去看什麼滑稽劇,我知道這本來就是他照顧府中下人才有此舉。他給我披上貂皮大氅,牽著我的手走出嘉魚水榭。
“閉上眼睛。”他說,我乖乖地把眼睛閉上,忽然有什麼被塞到我的手裏,是一根圓圓的棍子,下麵不知綴著什麼,沉沉的。我睜開眼一看,不由得輕呼出聲,拿在我手裏的竟然是一盞冰雕的六角形宮燈,每一麵都細細的鏤刻著畫,晶瑩潤澤有如玉雕,裏麵放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明亮的光芒使得整盞燈熠熠生輝。其中有一麵墨跡深深淺淺地刻著一句詩:千江有水千江月。
我抬起頭看著他,明眸帶笑,踮起腳輕輕親吻過他的眉心、嘴角,他皺皺眉,似是不滿意這樣的輕描淡寫,俯下頭攫住了我的唇……
他執起我的手,帶著我到月黃昏散步、煮茶。梅花的幽香還是隨著沸水升騰的茶香,淡淡然的交織在一起,這種除夕的味道,我竟然記住了許多許多年,銘刻於心。
這個年也平平靜靜地過了,一轉眼已經是大年初十。這天清早他正陪我用早點的時候,宣平急急忙忙地走進來,神色緊張而焦慮,行了一禮後說:“王爺,孟如敏有急報送到。”